——“眼拙了。艾老門徒,個頂個兒的好樣兒的。”他想起什麼,問:“那董亞寧你該認識吧?”他走在前面,聽她在後面半晌才應了一句“認識”。他就笑了,說:“那也是個玩主兒、吃主兒。”
門一開裡面有股子乾乾的灰土味。並不埋汰,只是並不是日日進來利用,總有些無人照看的孤寂氣氛。他請她進去,告訴她裡面的東西隨便用。畫桌是為了有時候他請朋友切磋畫藝來,或是有了好畫一起鑑賞,圖方便他特地置辦的巨型畫桌,似乎是多大的畫也夠鋪擺開來的……
可眼下你看看,就是這麼個大畫桌,也沒夠她折騰開。
倒有一部分是疊在一處的,也有垂下來半邊在桌下的。
屹湘是隻顧了趴在那裡睡,根本管不著四周圍已經什麼時候了……
秦先生伸手端了一張圖,小心的放到畫桌上,從那頭看起來,知道這就是屹湘許給葉崇磬那幅壁畫了。有些驚人的畫幅。
旁邊的馮程程歪著頭,看了好一會兒問秦先生:“我們老闆畫的怎樣?”
秦先生“嘖嘖”兩聲,說:“不好說。”
“我瞧著覺得很好。”程程跟著秦先生的腳步走,用極輕的聲音說。看秦先生微笑,也笑了。
秦先生本想忍住不評價,可他也不是有話能存住的主兒,就說:“看這畫功,當真是西洋畫法揉進了中國畫技巧,有當年悲鴻畫馬的意思……只不過,要我說,從技巧、構圖到意境,自成一家的說法在她這個年紀若是提的過分了的話,那應該說是——很有個人風格。”
馮程程笑,說:“秦先生您真逗。說這麼多,直接告訴我,我們老闆畫的極好就是了,比徐悲鴻不差呢。”
秦先生瞪眼,說:“咦!”
“我開玩笑的。”馮程程再看桌上這些畫,嘆口氣,說:“真不知道郗小姐是怎麼做到的。”
秦先生還在認真的將畫拼起來,越看,越覺得愛。忍不住嘖嘖稱讚,低聲說:“下回再遇到艾老,我可是要厚著臉皮跟艾老去套近乎兒了。老爺子真是好樣的,教出一個來像一個。”
“可惜,不專不精。”
秦先生跟馮程程都轉過頭來,看著一條手臂撐住臉、眼睛裡紅紅的、腮上全是印子的郗屹湘。
“我胳膊都麻了。”她抱怨。揉著痠麻的手臂,看著桌上的畫,“真不敢相信,這些是我畫的。”
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從進來,研磨、蘸筆、鋪陳……如果說上次替芳菲畫那一組工筆花鳥她還是漸漸在撿起技藝,這一次是有如神助。她幾乎不覺得生疏。畫筆落在宣紙上,就是庖丁解牛遊刃而有餘的感覺,筆墨與紙面之間幾乎毫無阻滯感,腦子裡的畫面就是從筆尖上流出去的,流出去就成了畫——其實畫幅雖大,筆墨並不算多,馬兒形象取靜而不取動,整個畫面看上去極安靜穩妥。看不出她畫畫時候,其實是心潮澎湃。
這麼一想,她這些年,起碼在畫功上,已經足夠用技巧掩飾情緒。
以前,這是斷然做不到的。
屹湘看著秦先生微笑,說:“多虧您這兒東西齊全。紙也是極好的紙,不是這幾年的吧?”
秦先生點頭,說:“用了就是了。我這筆醜字醜畫,用了反而是糟踐。”
屹湘想起小時候抓了外公的古宣紙擦手的事,那才叫糟踐東西呢……不禁一笑。只是笑裡有些落寞。
秦先生看到,說:“畫了一晚上,這是多大的一件成就,真該慶祝一下——小葉看到要合不攏嘴了!只是你辛苦了。”
屹湘搖了下頭。
“我總覺得你這個丫頭神奇。沒想到更神奇的還在後頭……你還有什麼沒露的,再給我露一手兒?”秦先生開玩笑倒也一副認真的神氣。
屹湘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