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林曉維如今的狀態。縱然夢裡的畫面再美好,醒來之後,之於她也總是噩夢一場。她說服自己,在這個世上有那麼多悲慘可憐的母親,都活得堅強又從容灑脫。而她手腳健全衣食無憂,又有什麼理由自哀自憐。可是無論這道理她明白得有多透徹,在內心深處卻總是無法解脫。
這一日天公作美,晴空淡雲,微風習習。曉維準時到達李鶴家樓下時,那對父女已經在等她。
李鶴將手裡的揹包放到曉維的車後座:“包裡裝著一些吃的,很輕,讓緋緋自己背。山上可能會冷,包裡有一件她的外套。晚上把她送到我的對門鄰居張老師家就行了,她是緋緋學校的老師。她的電話我一會兒發簡訊給你。……住你家?不用麻煩,緋緋換了新地方晚上睡不著,會吵得你也睡不好。總之拜託你了。”
曉維與李憶緋出發了。路上難得地車流順暢,曉維想起昨晚的顧慮,不禁暗笑自己太過杞人憂天。
就像要印證她沒杞人憂天似的,曉維剛在紅色訊號燈前停下車,她的手機就響了,低頭一看,來話人:周然。
曉維無視。憶緋提醒她:“阿姨,電話。”
“開車不好接電話的,不安全。”
“哦。”憶緋表示理解。
不一會兒,那電話又打來,還是周然。
“阿姨,我可以替你接起來,告訴打電話的人你正在開車,不方便接聽。”
“別理他,他打錯了。這人總打錯電話。”曉維在心中懺悔,罪過罪過,對著這樣天真的孩子說謊。
當週然打第三遍電話,曉維不只不耐煩,簡直詫異了。高傲如周然,幾乎不可能連續打三遍電話自討沒趣。
不知是不是因為曉維的懊惱神色表露得太明顯,憶緋主動接起了曉維的電話:“對不起這位先生,您打錯電話了。……啊?是啊……林阿姨,他說找你,他沒打錯。”
曉維換上一副溫和的笑顏面對李憶緋,表情轉得太快,險些抽筋。她戴上耳機,滿心惱火又不能當著小姑娘的面發作,只能嗯嗯啊啊地對著電話敷衍應付。
周然說,最近要去某小國談合作,因為政策原因商務簽證辦不下來,只能以旅行名義出行,這個需要由配偶作擔保,所以有幾份檔案需要她簽字蓋手印。晚上公司有人出差,如果材料齊備,就可以順便提交。
“什麼鬼地方,什麼破規定?”曉維衝口而出,忘了有小朋友在身邊。
“是啊,鬼地方,破規定。”周然毫不辯駁。
“我今天有事,忙著呢。你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天才說?”
“我早就聯絡你了,你不接我電話。”周然口氣平和,“你在哪兒?我找人把檔案給你送過去,耽誤不了你五分鐘。”
“檔案現在在哪兒?”
“我公司。”
“有人在那兒嗎?”
“我在。”
“那你等著,我一會兒到。”
她們現在走的這條路,正好經過周然的公司。曉維扯下耳機,不好意思地衝著李憶緋笑一笑,笑得有些心虛。剛才她當著小孩子的面又發脾氣又說謊話,直到現在她的耳朵還在發燒。都是被周然害的。
憶緋問:“我們又不能去動物園了嗎?阿姨是不是有別的事情?”
“沒問題。我們只耽誤一小會兒。”
周然他們公司平時門禁很嚴。但是這次曉維的車子一到,電動門立即開啟了。站在門口的保安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她一路暢通無阻地把車一直開到辦公樓前的停車位裡。那裡只稀稀零零地停著幾輛車,包括周然的。曉維牽著憶緋的手走進大樓,她不放心把小孩子一個人留在陌生的環境裡。
電梯緩緩上升,“叮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