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曉維捱到最後一袋藥滴完,起來穿上外套。她胸口鬱悶得要窒息,頭痛得要炸開,在這裡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早晨被她打發走的護理人員已經回來,追問她:“你要去哪兒啊?”
“我到樓下的院子裡去坐坐。”
“我陪你去。”
“我想一個人。”
曉維走出醫院,招來一輛計程車。
“請問去哪兒?”
“我想隨便逛逛,您就隨便走走。”
計程車從東開到西,從南開到北,計價器跳個不停。
司機很實在,告訴曉維:“你這麼跑下去不合算,不然我就算你包車吧,你想包多長時間?”
“不用,就這樣跳著吧。”
他們在路上轉了兩個小時。當車子開到海邊,曉維終於想下車。她付了款,那司機不住地叮囑:“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你看看這藍天,這白雲,曬著太陽吹著風,這世上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沒事,就是想逛逛街看看海。”
曉維裹緊了衣服,在海邊坐了差不多半小時。海邊的空氣很新鮮,她的呼吸漸漸順暢。當海風漸漸加強,曉維站了起來。她只是出來散心,無意自殘。一轉身,剛才那位計程車司機還停在不遠處。曉維又上了他的車。
“我也累了,想休息一會兒抽根菸。”司機憨笑。
“謝謝你。”曉維領他的情。
他又載著曉維在鬧市穿行。“起先我真的以為你想尋短見,差一點想報警,幸好沒有。”
“我沒想尋短見。這世上還有師傅您這樣的好人,我怎麼會想死?”
“你漂亮溫柔有氣質,肯定有很多男人喜歡你。別為一個不值得的人不開心啊。”
“啊?”
“像你這樣多半都是為情煩惱的,我見多了。”
“啊,是啊。”曉維不願多解釋。她請司機把她送到電影院。
電影院幾個放映廳都空蕩蕩,比前一天人更少。曉維挑的那部片子依然劇情枯燥節奏遲緩,但那是可以塞滿時間塞滿大腦,看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想。電影散場很早,她在影院門口的快餐店裡吃了一點東西,打車回到獨居的公寓。
電梯門開,曉維取鑰匙開門。樓梯臺階上傳來一聲嘆息,曉維突然背後發冷手也抖,頭都不敢回。但她的驚嚇並沒維持多久,因為不太顧及形象地一直坐在臺階上的那個人是周然。
“是我。”周然站起來,他整了整衣襟,拍了拍褲子上的浮土,“不接電話比關機還討厭。”
“你是說你自己啊?”曉維拍著狂跳的胸口。不接電話和手機關機本來都是他最常做的事兒。
她看著手機,上面很多未接來電,因為設定成靜音,統統沒聽見:“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
“碰碰運氣。”周然隨她進屋,身上有很重的煙味。
“你運氣還不錯。我本來不想回來,但我沒帶信用卡,身上現金又不夠住店。”
“跟我回家吧。爸媽晚上去給你送飯,知道你出去沒回來急壞了,直到我說你跟我在一起才放心。你折騰自己不算,還嚇唬別人,那位護理哭著打電話給我,要退我錢並且辭職。”
“我爸媽晚上又去醫院?”
“不是他們。我已經把他們送走了。我知道一點下午的事,聽說你們談的很不愉快。”
“你用詞真含蓄。”曉維說,“我不想回去,也不想說話。周然,你讓我一個人待著,我能照顧自己。”
這個晚上,曉維毫無睡意地坐在床下的羊毛地毯上,抱著膝,發著呆。這姿勢讓她的刀口蜷的微微痛,但她一直固執地維持著。起初是她懶得動彈,再後來是她腿腳麻木動彈不得。她把頭也埋進膝蓋裡,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