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舟打了電話給我,我在空無一人的大樓裡接起來:「hello?晚上好?」
他的聲音有些失真:「小然,你在做什麼?」
我看了一眼四周,這間辦公室裝修得十分一般,僅有的四張桌子,劃分成了幾個辦公區域,因為是在一樓的緣故,連著外面的破敗花園,有野貓發出拖長了的悽厲叫聲。
「我在工作。」
「……什麼?」
「我實習呢,這幾天剛剛來的,是我們老師給介紹的。」我解釋道。
「小然。」
「嗯?」
「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半,你還在實習嗎?」楊舟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問道。
他一定不開心了。我想,他一直是這樣,似乎在喜歡我之後,恨不得在我周圍張開一層透明的結界,外面的世界對於我來說都是有害的,只有在他身邊,我才是安全的。
「嗯。」我平靜地說,「晚班。」
楊舟小聲說:「你這什麼老師啊……」
「怎麼了?」我裝傻。
楊舟說:「最好別上晚班,小然。你才生過病……可以換一個實習工作嗎?」
我說:「我想做這個,沒事的。」
「你不聽話了。」他無奈地說。
我無聲地笑了笑,回道:「嗯,反正你也管不到我。」
楊舟沒在電話裡跟我吵吵,我一個人在辦公室,開著電腦掛上qq,他給我發了他在學校隨手拍下的照片,照片裡面陽光明媚,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拉長。
我說,好好學習,楊同學。他說,在學呢,一定學出點成績給你看。我說,那你睡覺吧,我也想睡一會兒。他說,你那能睡覺?不是晚班嗎?我說,沒事,可以睡的,有床。
他似乎是放心了一些,對我說了晚安後,他的頭像便不再跳動起來。
凌晨一點鐘。
我隨手點開某個美劇看了起來,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只是想聽點聽不懂的英語。
凌晨兩點多。
有些睏意,在那張摺疊床上躺了下來,我的視角瞬間便矮了許多。睡了一會兒我有些突發奇想,整個人直接躺在地板上——我發現那些窗戶、桌子和椅子都變得巨大。我蜷縮起來,電腦機箱的風扇在黑夜中發出輕微的響動。呼呼、呼呼呼……
凌晨四點了。
我站起來,還是睡在了那張摺疊床上,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美劇已經放完了,因為太長時間沒有操作電腦,螢幕也跟著暗了下去。
再然後天開始一點點亮起來。透過辦公室裡的那扇窗戶,外面的草叢窸窸窣窣地傳出一陣動靜,白色的野貓跳上窗臺邊緣,橙黃色的眼珠盯著我看。我打了個哈欠,收起了摺疊床,重新坐到椅子上,開啟電腦給楊舟發了訊息。
早。
寂靜過後的世界需要重啟的時間,於是我便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白天徹底來臨,野貓站在窗臺上,張著嘴打了哈欠,隨後悄無聲息地跑遠。
楊舟八點多鐘回了我——在圖書館。
和我交接的人來了辦公室,手裡拿了個冒著熱氣的肉鬆飯糰,他笑著問我有沒有什麼情況。我搖搖頭說,沒電話,沒情況,我要下班了,這裡交給你。
「回去補覺吧。」他說。
「我在這裡睡得挺好的。」我說。
我坐公交車回了家,差不多正好遇上早高峰,我被夾在人群中間,伸手拉著吊環,車廂內充滿了各種味道——雞蛋、豆漿、人與人之間的呼吸、噪音像是變成了一種實體,在車窗玻璃上留下一種焦味。還有汽油。汽油的味道最令我難以忍受。
車到站了,我走下去,胃裡泛起一陣陣的噁心。車流在我的眼前不斷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