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顛倒、分別、執著。他念著念著,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時候耳邊傳來一陣脆響。
他睜眼一看,小童不知道何時,已經坐在他對面的高椅上,正剝著糖炒栗子。白嫩的小手剝掉栗子殼,在手上咔地捏碎了玩,剝出的栗子自己卻不吃,直接塞到了他嘴裡。
金九齡咬著糖炒栗子,頓時什麼心境都全消了,哪裡還能淡定下去?他早已習慣對方毫無聲息到來,見到對方的面,仍然有說不出的恐懼感。
小童坐在高椅上,兩條腿懸空晃盪著,漫不經心道:“你對今日見到的事有什麼感受?”
金九齡苦笑,今天這一幕讓他兔死狐悲,感同身受,早已經受教了。
他喟嘆道:“我一直很想忘記我是繡花大盜,可惜做不到。世間若能有一種水,喝了將恩仇全忘記就好了。”
小童道:“有呀,天一神水!喝完血管綻破,全身腫脹,肌膚崩裂,七孔流血!世間一切恩仇就再也不會與你有關係了。”
金九齡喉結聳動,狠狠嚥了口津,訕訕道:“我還不想死!也不想和公孫大娘一樣死了被人拍手稱好。就算非死不可,我也想要死的有價值一些。你帶我去的目的,我已經明白了,以後我會乖乖聽你的話。”
小童凝視他的臉,眨了眨眼道:“有些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他還活著。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你現在明白還不太晚。”
金九齡有時候見對方年幼,總要忍不住生出懷疑,這下卻不再懷疑對方是個聰明童子,因為童子說不出這樣的道理來。
他喃喃道:“我心中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又能做什麼。”
小童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悔意。你請了陸小鳳來破案,回王府前,卻與花滿樓先去看望了江重威。”
金九齡緊繃的臉上,有了柔軟的笑意:“花公子是我最敬佩的人,一個目盲之人,卻活得比誰都自在,他的笑容充滿滿足和幸福,不見一絲頹廢。我原本很怕去見江重威,也因為有花公子,才有勇氣去見他。”
他頓了頓低聲道:“見了江重威,我才發現,這一步其實並沒有想象中艱難,如今江重威不再整日沮喪,平靜了許多,我對花公子更是感激,心中也平靜了許多。”
小童道:“我聽說你將江重威,安置進了你新買的一處大莊子裡?”
金九齡流露出一絲惶恐,見對方並不在意他的花銷,才鬆了口氣道:“是呀!不但有他,還有其他人。我雖治不好他們的眼睛,卻可以為他們訪遍名醫,我想為自己的過去贖罪。”
小童點點頭,遺憾道:“我以為你要成立一個全國連鎖盲人推拿中心。”
這種想法,他也只是想想罷了。那些江湖人,哪裡放得□段?
小童放下糖炒栗子,從高椅上跳下來,緩緩道:“你既然要贖罪,就替我多去給壞人找不痛快吧。”
南王府,依舊是南王府,等小童走了之後,金九齡平復心情,去面見南王。
他將近日追查繡花大盜得到的線索,一一彙報給對方知曉。葉孤城聞訊到場,南王妃姍姍來遲。她儀態高貴,天姿國色,美麗不可方物,長裙曳地,娉婷走到南王身邊,與對方平坐。
金九齡不禁垂下了頭,不敢平視。若放在以前,他一定心猿意馬,自從練了無名心法,他卻心如止水,更加能掌握進退。
金九齡光是站在這兒,絲毫不為美色動容的態度,就讓南王很滿意。不過他帶來的訊息,卻將南王的好感相互抵消了。南王慍怒道:“這公孫大娘死的太不是時候!她倒是死了個乾淨。”
南王妃嫣然道:“王爺消消氣,您不是說,東西一定還在城中嗎?聽聞公孫大娘是個美人,我看不過如此,心腸這般惡毒,倒是死得好,造福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