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啟動,金遠志上次來了興致,教過她怎樣開車。她到底將車開動了。
轉兩個彎便上了主幹道,夜已深了,連街都似睡著了,路燈睜著惺鬆的眼,詫異的盯著她。
她將油門一腳踩到底,呼呼的風聲尖利起來,遠處是散珠樣的燈海,彷彿天上所有的星,都墜落在了人間。她的視線模糊起來,只看到一片朦朧的白光。
誘得她直撲過去。
“轟!”
車子終於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似一隻午夜飛行的蛾。
白光剎那間便逝去,無孔不入的黑暗湧上來,朝她湧上來,她微微的掙扎了一下,終於再無氣力,無聲的俯倒在方向盤上。
細微的滴水聲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她知道,她再也渴望不到光明。
《小鳳》(六月生日禮,未完待續,某匪持續發神經中)
烏池的雨季陰冷潮溼,大雨嘩嘩的下了幾天總不見放晴,屋子裡的桌椅地面都生出一層礎然的水意,背陰處更幾乎長出蘑菇來。院子裡的青磚地生了滑膩的青苔,小鳳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打著傘,不留意就滑倒摔了一跤,衣服溼髒了不算,茶壺也摔碎了。 那隻青花大茶壺還是爺爺留下來的舊物,小鳳心下懊惱,把抽屜裡的錢拿出來,零零碎碎的幾毛幾分都湊起來,盤算著買只新茶壺總得要七八塊錢,不由得嘆了口氣。
雨越下越大,遠處的永江在騰起的水霧裡成了朦朧的一條長長白帶子,江上的輪渡早就停了,無數大小的船泊在江邊,星星點點,遠遠望去,倒象是白帶子上的繡花,只不成個樣子。
有個人站在門外簷下避雨,因為雨勢太大,一件灰色的夾長衫已經溼了大半,這幾年倒是很少有人穿長衫了,除了守舊派的老先生,或是學堂裡教書的先生。年青人都趕時髦穿西服,哪怕買不起西服的人家,也教裁縫做一件中間開襟的新式衣服穿。
她見那人長衫下襬都在滴水,心有不忍,於是招呼:“先生,請進來坐吧。”那人恍若未聞,屋外的雨下得正大,嘩嘩如傾,想是沒聽見。於是她從櫃檯後走到門口,又招呼了一聲:“先生。”
那人這才慢慢轉過臉來,年紀瞧著倒並不甚大,只是兩鬢微霜,眉峰略略皺起,望了她一眼,倒似並無悲喜之色。
小鳳道:“這樣大的雨,先生屋裡坐吧,等雨下小一些再走。”
他見屋子裡擺著幾張桌椅,收拾的很乾淨,原來是間小茶鋪,於是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來,揀了臨窗的一張桌子坐下。小鳳見他神色恍惚,怕他是受了涼寒,於是將灶下的炭挾了幾塊放在火盆裡,端來放在他足邊,說道:“烤一烤衣服吧。”又去沏了一壺滾茶來,替他斟上一杯:“喝杯熱茶,驅驅寒氣也好。”
他沒有動,只說:“我沒帶錢。”
小鳳笑道:“不要緊,行路在外,誰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這茶我請你喝,不要錢。”
他漫應了一聲,說:“那你這樣做生意,豈不虧大了。”
小鳳說道:“這點小生意,平常多虧左鄰右舍照應,再說幾分錢的事情,就請你喝一壺茶,我也不虧什麼的。”
他端起茶來沒有喝,倒將茶杯在手中細細的看著,茶壺茶杯倒都是舊物,雖然不過青花寫意菊花,疏疏的描上幾筆,但碗中潔淨雪白,洗刷得並無半點茶垢,看著很是乾淨清爽。忽然問:“這是清平瓷?”
小鳳笑著說:“是啊,這幾套茶壺杯子還是我爺爺從清平老家帶過來的,用了好多年了。”
那人望著窗外的大雨,似是自言自語:“清平出好瓷……”
小鳳說:“我生在烏池,爺爺在的時候,總是念叨葉落歸根,要帶我回去看看老家,結果到最後也沒能帶我回去一趟……”說到這裡,忽然覺得好生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