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對方上門贈皮,總是一件好事,況乎今日之勢,已是“太阿倒持”,自己一方能夠倖免於難,已是阿彌陀佛,哪裡還敢故意招惹?
這麼想著,高煦臉上便自又流露出一片笑容,“那麼我就代聖上先謝謝你了,今夜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不錯。”君無忌炯炯目光逼視著他:“再就是奉勸你少行不義,你的一舉一動,莫謂人不盡知,離地三尺有神明,若是落在我的眼裡,再見面時,只怕就不是今日這個局面了,望你好自為之!”
話聲出口,身形已陡然拔起,宛若怪鳥凌空,噗嚕嚕夾雜著一片疾勁的衣衫飄風聲,已遁身三數丈外,落足於一棵巨松之梢。
那松樹高度有數丈,聳然矗立,尖梢部分尚還聚集著未融的白雪。君無忌身子一經落下,只簌簌落下來幾片雪花而已,眼見他偌大的身子,彷彿粘在了樹尖上,一任上下顫搖,並未能使他腳下少移分毫,正是武林中難得一窺的“風擺殘荷”身法,直把目睹下的高煦,看了個目瞪口呆。
夜月下,君無忌身軀再聳,長空一煙般,己是消逝無蹤,卻自樹梢上落下了簌簌白雪。
仁立翹首的高煦,恍然覺出了寒冷,有“遍體颼颼”的感覺。
數一數這群孩子一共是二十八人,最大的一個叫“鳳姑”,是個女孩子,今年十五歲,最小的一個叫“龍生”,今年才八歲,濟濟一堂,卻是夠熱鬧的。
君無忌一一巡視,善加安撫,十分欣慰地點頭道:“夠了,就是二十八個吧!不能再多啦,再多我就照顧不過來了!”
山神廟裡經過了一番佈置,煥然一新,新桌子、條木長板凳,一概由君無忌出資,親自動手,努力逾月,終於看起來像個教室了。
廟外有大塊的空地,巨松環峙,翠草如茵,功課之餘,君無忌就帶領著他們在此唱歌跳舞,每日還供他們一頓午飯,日落之前,孩子們各自回家,便只剩下了小琉璃一人。
他原本就住在這裡,現在更分不開身了,君無忌授以重任,要他負責分配管理這群孩子的飲食雜務,由一個叫“鐵彈兒”的大男孩會同他一起負責,兩個人倒很能盡職,居然管理得井然有序。
孩子們都聰明活潑,清一色的都是窮苦出身,原本飯都吃不飽,哪裡還有讀書的命?偏偏這個“君探花”不辭勞苦,在小琉璃的帶領之下,一一造訪,苦苦勸說,每戶給了一兩安家銀子,才把這些苦孩子,由父母身邊帶來這裡。
二十八個孩子按年歲智愚之差,分成了三班,分別授以不同課業,不過三數月,已有了十足進步。一切的書墨紙硯,外加午膳一頓,所有經費,全都出自“紅毛免子”身上。想想看小小一張紅毛兔皮,便能值上幾兩銀子,即使一天一隻,應付這些開銷,己是綽綽有餘的了,白白地便宜了流花酒坊的孫二掌櫃的,笑得連嘴都歪了。
春雨新霧,春陽斜照,君先生又在教孩子們唱歌跳舞了。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飢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紗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君先生心懷大慈之人,以其生具至情,載歌又舞,確能唱盡詞中辛酸,孩子們天真爛漫,和聲齊唱,彙整合一片暖洋洋的洪流,洋溢著的純情至愛,一如和煦春風,吹遍了附近每個角落,就連枝頭小鳥也似有所感染,變得靜寂無聲了。
“好極了!”
一曲方終,傳過來一個人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