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語的前半句話:時間不多了。
賀淵表情淡淡,對蕭闌說了句跟上,便往池子走去。
紀一鳴後腳忙跟在他們後面。
其他人面面相覷,誰也不肯踏出腳步,於叔嘿笑一聲:“不就是過個血池嗎,想當年老子在部隊槍林彈雨出生入死,比這噁心的事還見得少了!”
說罷也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得多少條人命的血流光了,才能聚集起這一池的血水。
光是走在上面,腥羶味撲鼻而來,如同置身於血水之中,越發令人昏昏欲吐,腳步不穩,膽子小點的,腿肚子已經開始打顫。
有些人掩住口鼻,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氣味像是濃郁得浸透過衣服指縫,直直燻入腦中,連於叔也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真他媽難聞!”
李青跟在後面,遲疑道:“這裡面除了屍體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否則味道不會這麼奇怪的。”
像是為了回應他的話,在夜明珠的照映下,從濃稠幾近黏糊的血水中,伸出一隻手,抓向站在石頭上的人們。
說是手,其實不過是一具手骨,白森森的骨頭上面沾了些血水和腐肉,指節上甚至有些地方還沒腐爛透的,帶著烏黑髮青的長指甲。
那手的動作飛快,幾乎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緊緊抓住蕭闌的腳踝,將他往下拽。
蕭闌猝不及防,被那股力氣扯得失去重心,往旁邊栽倒,掉入血池之中,黏稠的液體讓他立即沒頂,連漣漪都沒掀起一點。
紀一鳴跟在後面,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衣角,也跟著一起摔了進去。
等賀淵回過頭的時候,兩人已經不見了。
誰也沒見過他臉色這麼難看過,平日八風吹不動的冷靜此刻全部化作狠厲與焦灼。
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他卻也縱身跳進去了。
眾人看著這一幕,全都呆住了。
陳白也想跳下去,卻被人死死拉住。
於叔罵他:“你瘋了?!”
陳白雙目赤紅,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死命掙著,可劉教授和於叔一左一右按住他,讓他掙脫不開。
呂四爺他們跟賀淵蕭闌卻沒有這麼深的交情,回過神之後,二話不說就往前跑去,生怕再碰上另一隻鬼手。
蕭闌只覺得腳下一直失重,彷彿在不斷下墜,卻永遠沒有盡頭,那種感覺經常在噩夢裡出現,如同從高樓上掉下來,卻在落地的那一刻驚醒。
他沒有驚醒的感覺,是因為神智還是清醒著的,但隨著而來的,卻是更加奇怪的感覺。
身體像縮水一般變成小小一團,連路都走不穩,鴨子似的搖搖擺擺向前。
然後,被人抱了起來。
“小公子眉目清貴,以後必有大造化,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請大王為公子賜下名諱!”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扶蘇,扶蘇……此子便叫扶蘇罷!”
溫暖的手掌摩挲著自己的頭髮,腦袋靠在那人寬闊的胸膛上,聽他如是大笑道。
周圍傳來一片恭賀歌頌之聲。
這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久遠而熟悉的記憶慢慢揭開,在這一刻,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清醒地認識到,所謂的前世,早已銘刻在靈魂之中,無法忘懷,無法拋卻。
其時,六國尚未統一,那人也還未稱帝,意氣風發而精力旺盛,每天沉浸與奏摺與朝政之中,身邊還不忘時時帶著他這個眾所周知,備受寵愛的長子。
人人都認為,這個自幼聰穎活潑的公子扶蘇以後毫無疑問,理所當然,也會繼承王位,成為下一任的秦王。
瞞著宮女偷偷下池子捉魚,差點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