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向那郎中,咬著嘴唇抑低聲說道:“他現在整個後背都是這樣,這麼嚴重,你覺得也不礙事麼?”
那御醫迎著九娘逼視過來的目光,他的目光沒有偏避,似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只是無聲的嘆了口氣。
見那御醫無動於衷的樣子,九娘禁不住攢緊了手。感受到手指上那抹濡溼漸漸在手心冷卻,她的心也是感覺到一絲沁骨寒意,壓抑著嗓音又說道:“不能再繼續這樣走下去了,必須先找個地方停歇幾天,他身體裡的血不能再這麼繼續流失了……都沒色了。”
她這話剛說完,忽然感覺沉沉緊靠在自己身上的這個傷重男子動彈了一下。
她頓時收束起心神,垂眸看去,就見林杉已經甦醒。他仍然沒有什麼好精神,眼皮半磕著,沒有什麼血色的乾裂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要說什麼,但末了只是壓抑著咳了兩聲。
從昨天午後就一直處於沉睡狀態,到了此時終於醒來,雖然他的傷勢絲毫沒有因為睡了這麼久就好上一點,但當九孃的視線觸碰到他的雙眸,她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欣喜。然而她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就又黯然下去。
林杉抬眼看向九娘,只一眼,即看出了她眼中的那抹哀傷。
他很快又垂下眼皮,並非他不喜歡看那一雙每每看向自己,就會斂滿溫柔的眼眸,而是他此時實在是太累了。只有在生命虧損得這麼嚴重時,人才會清晰的感覺到,只是想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都是那麼費力,更別提開口說話了。
之前駱青與柳生走到車門口時,他其實就已經醒了,但負責另外兩車上傷員治療工作的那位郎中說的話,他覺得一點也沒錯。現在他絲毫不想花力氣在說話這件事上,哪怕迫切希望見他一面的,是無比忠心與信任他的那兩個得力下屬,現在的他也打不起精神去招呼。
也不知道廖世那怪老頭給自己用了什麼奇怪的藥,身上的傷是沒有再感覺有多痛了,但是整個人宛如漂浮在雲間,已經分不清楚肢體與五官會這麼反應遲鈍,到底是因為身體太虛弱,還是被藥物控制了的緣故。
那天剛剛被京都府趕來救火的官兵抬出小院時,他雖然神智混沌,但周身各處創傷傳來的痛苦,讓他至少還能清晰認識到,自己還活著。然而現在他的自我感覺,倒真有些像肉ti已死、魂魄飄懸於半空中了。
攢了點力氣,抬手搭上九孃的手腕,林杉聲音微弱的開口:“酒兒……放心吧……”
雖然他說著安慰別人的話,但那個被安慰的人卻像是絲毫受用不到,並且驚怕的心緒更加起伏難定了。
九娘見林杉的手伸過來,自己也連忙探出手,握住了那有些失了後繼力,將要垂落的蒼白的手,緊緊攢著。待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兒:“三郎……你……你終於醒了。”…
她怎麼能不擔心呢?林杉的話,只會令她更擔心!
密閉性相比於另外兩輛馬車,已經近乎一座囚牢的馬車上,還架有一墩極小的炭爐,裡面燃的都是極為貴重的竹炭,火光弱,幾近無煙無味,用以馬車內供暖。
因為林杉後背的燙傷過重,沒有面板保護的袒露面積太大,所以他身上只能穿一件極輕且薄的絲衣,不能給傷處造成壓迫,同時還要保持很好的透氣能力。此時的時節,尚未真正入夏,深夜裡還是會讓人感覺到些許涼意,而林杉身體虛弱,血行匱乏,更是要注意,即便是春末的餘寒,也是絲毫經受不起了。
小炭爐上,還溫著一盅清湯。見林杉醒了,那御醫用竹勺舀了半盞熱湯,端在手心,挪近林杉身前,溫言說道:“林大人,你這一覺睡去,就是一天一夜過了,即便是健康的人,這麼睡也得把腸胃耗枯了,你先喝些熱湯潤一潤吧。”
林杉看著御醫用更小一些的竹匙挑了些湯汁遞來,他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