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看見他在咳了一陣後,臉色漸漸愈發蒼白,心生擔憂,便要扶著他回清風館。
“現在就回去?”年輕人遲疑著起身,“還有些事沒做完。”
“倘若在這兒再多呆一會,我很懷疑,等會兒是不是需要我揹著你回去。”女子眼中有愁容浮現,“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應付得了,你就別再管了。”
年輕人緩步走到亭子口,正要拾步下臺階,就在這時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駐步說道:“或許……你也可以賞一賞這滿街繁花。”
“賞花?”扮作僕人的師姐正在收拾石桌上的書冊,聽到師弟說的話,手頭動作微滯。她抬頭側目看過來,目光中浮著一絲惘然,彷彿她對這個詞彙感到很陌生。
然而賞花真的只是一個很普通常見的詞兒,儘管這女子很少賞花。但也並非真不懂賞花是為何事。怪只怪在她今天與師弟一起來到這處以平民身份能夠距離皇宮最近的地方。攜帶的目的實在與賞花這種閒情雅緻離得太遠,所以她壓根都沒朝這事兒上想,一時要她扭轉思維,頃刻間還真是有些適應不過來。
待她回過神來,臉上現出的微笑有些空泛,明顯對於師弟所提之事覺得非常無趣,“花有什麼好看的。”
“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再等片刻。”年輕人對他這位師姐的性格十分了解,面對她用一種不屑語氣給出的回應,他是早有預料,所以他也沒有再在那種閒雅之事上與她辯解什麼。接下來說的話直達本意,“待我歇一會兒。再接著幫你整理完最後那一部分資料。”
“不行。”女僕人拒絕得斬釘截鐵,她此刻已經將兩本書卷收進掛在肩上的青色棉布袋裡,然後快步走了過來,扶住他的小臂,“你現在的狀態已經變得很不好了,聽姐的話,你得休息。”…
年輕人沒有再說話。因為那女僕人說的話裡有一個字準確擊中了他的軟肋,往昔他跟她一起在組織本部生活與練功的日子歷歷在目。那時的他最肯聽的就是她這個師姐的叮囑,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師姐在他心中佔的份量已等同於一位姐姐。
然而當他依了她的話,與她並肩走出觀景亭準備回去,在路上步子還未邁出多遠,他忽然又停下腳步,望著她的臉龐認真地說道:“不知道這一次分別後,我們下次再見又會是何年何月。師弟能幫你做的事,也就只有這麼一點了。”
雖然在他看來,他的這位師姐並未強大到能讓他放心的程度,然而今天他會感覺如此不安,主要還是因為師姐這次的任務目標太過強悍危險。此目標的名字只在他心裡浮現一次,即可叫他隱隱覺得心悸。
扮作女僕人的師姐此時也已心生一絲共鳴,但這一點動搖之心很快被她的決心壓下。也只有對她這位師弟的話,她才會聽得進耳一些,若是換了別人說這些,她根本不會予以理會。
“你會這麼想,難道我就不會?”扮作僕人的師姐眸底浮過一縷柔情,“姐也就能照顧你這麼一天,你乖乖的讓我放心啊。”
年輕人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與這女子一起向著回清風館的方向走去。
望著這兩人走遠,背影沒入密集聚攏的遊人之中,坐在不遠處亭子下的石乙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瓜子。
他一直在注意這兩個人,儘管理性告訴他,別多管閒事,這兒禁衛軍反覆在街道四周鋪了幾重,要管事也輪不上他,然而在他的靈魂深處,還住著另外一種性格,是那兩個人行為舉止裡透露出的點滴訊息,讓他嗅出了些許潛藏極深的危險,挑撥了他那份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脾氣。
或許還存在一點他目前也未察覺出的原因,那兩個人明顯有目的性緊盯的一國之大腦部門,與此時坐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瘋狂嗑瓜子的少女很可能有著斬不斷的連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