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場,王熾絕不會在這種虛禮上壓制林杉,所以他才會在未問清事情緣由之前,就單方要扶林杉起來。
事實也是如此,之前厲蓋當著王熾的面要扶林杉起身,王熾沒有任何反應,便是在包容。此時他雖然轉過臉去,佯裝看地圖,實則他對身後兩人的態度依舊如此。或者說,他實際上也有一絲希望,林杉能聽厲蓋的勸。好友若一直這麼跪著,他竟感覺到了壓力,想發作又找不到出口,這種感覺令他心煩。
然而厲蓋第二次準備拉林杉起身,卻依舊以失敗告終,並且他還感覺林杉的身體更沉了。直到他看見那按在地上的蒼白手背上淌下一條血痕,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伸手環住林杉的肩膀,同時大喊:“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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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杉再一次由軍醫拆開肩膀上的繃帶,重新清理包紮傷口時,他人已經被厲蓋頗為粗魯的直接拽回了自己的營房,摁在床上躺平。
早上吃完飯剛剛請辭的前任御醫吳擇才走出去不到三十里路,就被厲蓋派兩路哨兵快馬追了回來。吳擇本來與林杉有約定,隨軍至他與厲蓋匯合便請辭,並不參與徵西戰事。然而在兩路軍匯合後,實際的情況卻總是脫離計劃,今天已經是吳擇第四次被厲蓋派人追回來了。
雖說吳擇的醫術確實比尋常軍醫要精細那麼一點兒,但如果面對的病人是林杉這種狀況,那麼他優越那一點點的醫術也創造不出什麼新療效。林杉的體質有些異常改變,不論外傷內服,用的都是廖世留下的藥劑。吳擇回不回來親自診脈,治療的區別意義幾乎可以忽略。但厲蓋還是堅持這麼做了,只是為求一個心安,卻挺能叫吳擇來回折騰。…
有些事情。不適合王熾直接來做,擱在厲蓋手上,卻是沒什麼忌諱了。
大量的失血令林杉的精神頹落許多,換了傷藥後,他時而迷糊時而清醒的睡了一會兒。直到吳擇端著一碗熬煮好的湯藥走進來,他才強打精神坐起身,接過藥碗慢慢飲咽。
藥是猛火催煮出來的,剛從藥罐子裡倒出來,燙得跟熱油似的。不得不說軍中伙伕都有著某種激進性格,但必須承認他們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火頭軍裡那幾個小子一見是吳擇分稱出的藥材。便知道誰在用藥,三個人輪流把持著風箱往劈柴上招呼,一個時辰就燒乾了三罐水,將湯藥煮了出來。
這碗湯藥主在補養,還有一些清淤的功效。吳擇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見林杉喝了一小口湯藥,就因為太燙而擱下碗,吳擇便將藥碗挪到自己手邊,捏著匙子慢慢攪拌攤涼。
躺了一個多時辰,雖然沒動,額頭卻自然滲出一層細汗。林杉舉袖擦了擦額角黏溼,這一幕落在吳擇眼裡。他忽然開口說道:“你啊,別以為用藥抗著,感覺不到痛苦,就可以胡來。身體是最誠實的,等到你傷口起了惡變,高熱昏厥了。就是老藥師留下的救急藥劑,也救不了你。”
林杉淡然一笑,輕聲道:“本來只是一點小傷,沒想到竟拖了這麼久也沒能癒合,不知是我高估了自己。還是哪裡大意了。”
“兩樣都有。”吳擇捋了一把稀疏的鬍鬚,另一隻手捏著瓷匙攪拌藥汁的動作略頓了頓,然後他接著又道:“明天演武場的事你別想管了,該說的,我都已經告知了那兩位,明天你必須休息。”
林杉一聽此事,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肅容道:“吳先生,你這是在干擾軍務!”
“任你這般想,氣惱於我,我也還是會說。何況早在我隨軍來到此地的第一天,那兩位當晚就在問我了,能撐到現在才說,我也挺不容易的,畢竟不想再被叫回來第五次、第六次,更多次,你能不能叫人省心?至少讓我走遠些也好。”吳擇絲毫不為林杉的惱怒所動,絮絮叨叨了一陣,他就將攪涼了些的湯藥端起遞過來:“好了,喝藥。”
林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