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氣都凝結成冰珠,故而身體未感受到絲毫痛楚,只是止不住的顫抖……既然渾身都被冰封,為何還能顫抖?
身處深沉而模糊的夜‘色’裡,林杉先是在看著師父手中的匕首刺破自己‘胸’口時,感到極劇地驚恐,但很快的,這驚恐就變成了詫異。
傷口居然沒有流血,死亡的感覺居然不具痛楚,只是那絲嵌入身體最溫暖處的刺骨寒涼,彷彿產生了一種比疼痛更難忍受的感觸。
他掙扎著想要擺脫這種令人‘胸’臆阻塞厭煩的感觸,可他很快就發現,這麼做只是徒勞。他看見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躺在血泊中,身體輕微‘抽’搐著,生命似乎即將走到盡頭。
“自己”居然能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見自己全身,這似乎也證明了某種事實。
可詭異的是,此時他腦海裡又儲存著一份清晰意識,記得自己雖然在十三歲那年被師父失手重創,但並未在那時死去。雖然這位置極為兇險的創傷使自己整整臥‘床’一個月才勉強能坐起身來,但後來總算是得師父妙手救回‘性’命。
所以當林杉看見師父緊緊抱著他流下眼淚時,他多想叫喊出聲,勸師父不要那麼悲傷。
但他喊不出。
喉嚨裡彷彿塞住了什麼東西,堵得他感覺呼吸都漸漸變得困難。
然而他雖然感覺氣悶喉塞,身體裡的暖意也彷彿被‘抽’去了大半,這種複雜的難受體會幾乎要擊潰他的神智,令他昏厥。可不知為何,他同時又能保持住一份意識上的清醒,教他無法躲避、只能硬撐著忍受這種沒什麼痛苦,但卻‘激’得渾身止不住顫抖的徹骨冰寒。
“杉兒……”
是師父的喚聲傳來。
這樣詭譎的夢境,往日林杉也不止一次的經歷過,所以他心裡很清楚,此時能聽見有人喚他,便是夢將結束的時候。
只要他能應答一聲。
但要在夢中開口,又是萬分困難的,因為此時他只覺得自己身體每一寸面板似乎都麻木了,包括平時要活動起來近乎毫不費力的嘴‘唇’、眼皮,皆因呼吸變得悶塞而沉重起來,難以動彈分毫。
師父的喚聲沒有持續多久便漸漸遠去,消失於虛無中。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而刺在‘胸’口的那絲徹骨寒意已經在身體裡完全擴散,林杉恍惚有些覺得,自己就像被人棄入寒潭中的石頭,已經沉到了潭底。…
如果這夢就此不醒,是不是此刻的寂冷即是永恆?
人死之後,的確會失掉體溫,失掉視聽言語等等一切活著才能控制的行動。
林杉的心裡突然浮生一絲恐懼——無論誰人,天‘性’都會畏於死亡——但林杉意識裡的這絲恐懼並未盤踞多久,就又被一種釋然情緒所取代。
死亡,對大部分人而言,是對人生極為嚴重的破壞與痛苦,但對某些人而言,卻是徹底釋放自己的解脫。
如果林杉的壽元就在今天,終結於三十五歲,那麼這三十五年的一生,賜予了他接近半生的身心兩煎熬。怕死的人可能有一點是幸運的,他們知道活著的好處。可林杉近幾年卻越發模糊了自己活著的意義,如此活著,可能有著許多負擔於別人的責任,唯獨空缺了自己這一角‘色’。
人活於世,真的能完全做到無‘欲’無求麼?
如果有所求,那自己求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這實在是一個太過複雜的問題,芸芸眾生所求的財帛、妻妾、聲譽、權位……自己彷彿都能信手拈來,但仔細想一想,這些東西對自己而言,倒又沒有重要到必須擁有,也就能隨時放棄。
似乎不具有意義的生命,還要以這般痛苦煎熬的方式延續,不如棄了吧!
隨著這個念頭在意識裡變得清晰起來,林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