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懊惱地答:「百分百純種國粹。」
尹白啼笑皆非。
沈先生說:「尹白,叫他回來呀。」
尹白光火,「這樣沒有耐心,要來何用。」
沈太太說:「他有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叫劉曙唏。」
沈先生連忙附和:「哎呀,好得不得了,多麼正氣。」
這並非好現象,家人越是關心,越顯得這件事是個問題。
尹白細細算一算自己的年紀,真要命,才二十五歲零七個月罷了,父母已把她當作考不出的老童生,家庭的團體壓力恐怕會促使她搬出去住。
接著幾天,尹白索性與藍珏兩妹暢遊香江,特地租部開蓬車,在公路飛馳,曬得面孔手臂金光四射,晚上還換上跳舞裙子,到各大夜總會觀光。
兩個小外國人沒有任何思想包袱,開心得什麼似的,歡樂情緒連帶感染了尹白。
她們逛女人街、看午夜場、坐冰茶鋪、上山頂、坐帆船,無所不至,每天只睡幾個鐘頭,第二早揉眼睛,又再出門。
三天後變成老香港。
「劉曙唏找過你。」
「我不在家。」
沈太太不予置評。
「內地親戚知道藍珏兩人的行程了吧。」
「尹白,你不如開一家公關公司,專門打理姐妹團事宜。」
尹白只是笑。
「描紅找過你兩次。」
「她平安就好。」
「聖誕節她會去溫哥華看你。」
「這將會是個熱鬧的聖誕。」
可惜描紅已與臺青言和,不再吵嘴打架,氣氛略遜。
最後相聚的一日,沈氏五人是一起出門的,車子先把沈藍沈珏送到車站,繼而載沈國武夫婦及尹白到飛機場。
沈太太嘆口氣:「終於成行了。」
尹白感激父母在這個暑期無限忍耐支援,不然,她何來力量支援妹妹。
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她們不得不各散東西,但至少尹白憑她一己的力量,曾經把她們抓在一起一段時間。
這可能是她畢生最偉大的功績。
經濟客位中座一排四個位子,只得他們三個人坐,尹白撿到便宜,不勝歡喜,馬上取過毯子枕頭,倒下來睡覺。
沈太太擰擰頭,「她說她沒有變,其實變得最厲害是她。」
沈先生答:「三個月前她還是一個自我中心兼驕縱的女孩。」
尹白抬起頭來,「我仍然是。」
「睡吧。」
隆隆引擎聲有催眠作用,尹白的神智在半明半滅間,忽然莫名其妙的悲從中來:飛機已經升空,離開原居地,也就是離開一切根基,務須從頭再來,尹白首次真正瞭解到描紅及臺青的憂慮。
她把毯子擁緊一點。
剛有淚意,卻聽見有人輕輕說:「沈尹白,可找到你了。」
尹白睜開眼睛,看到一張面孔正俯視她,尹白不禁叫出來:「劉曙唏。」
「可不就是我。」聲音中之歡欣不可言喻。
他蹲在狹窄的通道里,笑嘻嘻看著尹白。
「你回溫哥華?」這問題要多笨就有多笨,明明是直航飛機。
果然,劉曙唏笑答:「不,飛機抵達大西洋上空,他們會叫我跳傘。」
沈先生夫人忍不住向小劉展示歡迎的笑容。
尹白掀過毯子,攏一攏頭髮坐起來,劉曙唏連忙坐在她面前,向伯父伯母打招呼。
沈太太說:「原來是同一班飛機,真巧。」
劉曙唏答:「對,大家有個照應。」
尹白問:「你住哪一區?」
「新西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