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之遠。彼此一在城頭,一在地面,又有足足十七、八米的距離。再加上身處曠野,聲音容易發散。若非扯開喉嚨聲嘶力竭地呼喊,實在不容易進行交談對答。可是這男子語氣自然得就似家常便話,聲音卻字字句句都清晰無比地傳上城頭。光是這份內功修為,便已經大非泛泛。楊昭雙眉一挑,揮手叫弓箭手都退開。抱拳拱手為禮,揚聲道:“我就是楊昭。未請教。”
“不才姓唐,這點殿下自然早已知道。”那男人微笑道:“單名一個‘生’字,家師正是唐門碧磷福地之主,諱毒。”
“原來是〖四大皆兇〗之首,久仰了。”楊昭揹負雙手,問道:“彼此是敵非友,壁壘分明。閣下夤夜到訪,究竟有何貴幹?”
唐生笑道:“也別無他事。只不過長夜漫漫,未免寂寞,在下卻又忽然起了手談之興。奈何這邊營中全是粗劣之徒,並無一人可與在下對弈。殿下天潢貴胄,諒來必是文采風流之輩。假若亦有雅興,何不就下城來,與在下論一論這縱橫十九道之上的勝負?”
“你講得這樣文縐縐地掉書包,原來就是找我下棋?”楊昭不禁啞然失笑。淡淡道:“對不起,現在兵事正急。我身為軍中將領,千頭萬緒都還忙不過來,可沒空陪敵人玩遊戲。”
唐生笑道:“昔日前秦大軍南下攻晉,聲勢煊赫,號稱投鞭可以斷流。而謝東山鎮之以靜,當大軍決戰於淝水之時,兀自在府中與客手談。即便捷報傳來,亦不過徐答曰‘小兒輩遂已破賊’而已。可見弈棋雖然小道,卻足顯雅量高致。殿下又何必為那粗魯俗事,而拒人於千里之外。也罷,殿下若然覺得單是手談難有興致的話,不妨彼此都拿個彩頭出來,小賭怡情一番,亦是風流之事。”不等楊昭回答,隨手就從懷裡取出個小瓶子,笑道:“這裡是五顆解蠱丹。天下間無論如何古怪的蠱瘴,只需服下一顆便能立時化解。藥到病除,決無拖延耽擱。殿下假如手談中勝得了在下,不妨便將之取去。”
這“化蠱丹”三個字入耳。楊昭登時下意識地回頭向李靖望了一眼。李靖同樣倒抽口涼氣,急上前半步按住楊昭肩膀,神情嚴肅地用力搖搖頭,低聲道:“唐門妖人詭計多端,決不可答允。”
楊昭微一沉吟,朗聲道:“怎麼證實這解藥是真是假?還有,假如我輸,你想要什麼?”
唐生眼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幾乎微不可見的哀色,淡道:“解藥真假好分辨得很。殿下把藥拿到手時,隨便找個人來喂他吞服下兩三條蛆蟲,等到毒發時再喂解藥,真假立刻一目瞭然。至於在下想要的彩頭……殿下,你既然知道〖四大皆兇〗之名,想必已經和唐名越唐斯文見過面了。巴蜀本是我唐門地盤,憑他們那點微末本事,居然就能順順利利,有驚無險地一路去到大興,殿下心中,難道就從來沒有過半分疑竇麼?”
楊昭不答。他閉上眼簾,用力呼吸了幾口氣。隨即睜目沉聲問道:“好,那咱們就來奕上一局。你上來,還是我下去?”
唐生抹去眼眸中的哀色,恢復那風流自賞的笑容,道:“手談乃雅事,豈可在這凶煞之地而行?大煞風景,大煞風景。殿下,距離此地三里之外有座藥王廟,地勢清幽,風景亦美。咱們不妨就去那裡賞月手談,豈非不亦快哉?”
李靖急聲道:“大將軍,你真要以身犯險?”
楊昭靜靜道:“唐門妖人是我軍心腹之患,非除不可。論調兵譴將,行軍佈陣,我遠比不上大哥你和來師傅。即使沒有我,有你們在也同樣可以穩穩守住列柳城。但論武功……眼下城中三萬餘人,又有誰還能比我更強?我若不出手,便再沒人可勝任這工作。為將者固然不可輕易冒險,但若情況需要,親自衝鋒陷陣同樣是為將正道。更何況唐斯文和唐名越眼下還在大興。他們身上的蹊蹺,我非查清楚實情不可。或許這確實是個不該闖的陣,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