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說起。
——手捧藥盞準備進入金帳的那個醫者……竟是治修。
金帳裡,紅衣的女祭聽著外面聲音慢慢遠去,臉上浮出複雜的表情。
“海皇,真的不見他們?”溟火低聲,聲音悲憫,近似於嘆息,“在徹底的離開之前,總要把想說的說出來……哪怕只說一句。”
水底的潛流緩緩盪漾,讓榻上之人的長髮如同水草飄拂。那種灰白色還在蔓延,彷彿有某種無可阻擋的衰敗力量由內而外發揮出來,活了一樣,漸漸從髮根到髮梢,將原本閃著錦緞般深藍光澤的長髮染成霜雪。
“不必說了。”海皇躺在深陷的鮫綃裡,面容寧靜而頹敗,如一朵在落日下凋零的花。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謝,唯有眼裡的光亮一如昨日,令人想起那種傾覆天下的美。
他的聲音輕而冷,宛如風吹浮冰:“如果百年前的一躍還不能說明,如果百年後的星魂血誓還不能說明——那麼言語又有何意義?
他側過頭,冷冷地微笑:“我們不是一路人,但畢竟相逢過。那就夠了。”
是的,百年前,在亂世黑夜的河流上,他們曾短暫的相逢,卻轉眼各奔東西。但相遇那一瞬、兩人之間對映出的閃電般的光亮、不僅照耀了彼此,更映入了雲荒的史冊。
“蘇摩……記得的忘記。”百年前,墜落天宇的女子在他耳畔輕聲囑咐。
可惜,他並未能夠遵守。
如果真的忘記就好了……如果一別後便是兩兩相忘,他就不會再在百年後返回雲荒,也不會捲入這樣的亂世急流之中,更不會再和她和她丈夫相逢,合縱連橫,引出諸多恩怨……也不會象如今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提前衰朽腐爛。
生命如風中之火,當火熄滅,他也該離去。
蘇摩的眼裡浮動著星辰般微弱的光,身體上的裂痕如同活了般在延展——內裡的黑色光芒隱約閃爍,似乎想趁著他如今的衰弱,掙扎出軀體取得控制權。
有金色的符咒貼在創口上,壓制著那些不停延展的裂縫,那些符咒寫在連綿不斷的長條金紙上,一圈一圈裹住他的身體,彷彿把他連著身體裡的那蠢蠢欲動的東西一起封印。阿諾,阿諾……是否,只要我還活著一日,便不能擺脫你?
但是,這一切,終究也該做個徹底的了結了……
他抬起了手腕,一度光潔如玉石的肌膚如今枯萎而蒼白,他的聲音平靜而冷酷——
“沒有開始,便不會有終結。”
“不必再說什麼了——日落之後,我們便去往哀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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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起,一輪冷月懸掛在天際。
金色的迦樓羅靜靜懸浮在帝都上空,冷月的光輝襯得它彷彿不屬於這個人世。機艙裡,聽完了下屬回報的人正在沉思,緊抿一線的嘴角鐫刻著某種仇恨的力量,長久不語。
“稟少帥,”季航忍不住開口,“圍城已達半個多月,如今是否可以進攻?”
“不。”雲煥頭也不抬,只是擺了擺手,“繼續圍。”
諸位年輕將領面面相覷,卻不敢出言。
“可是,現在各地援軍被飛廉說動,已經陸續趕來增援,”最終開口的,卻還是季航,“少帥,屬下以為、攻佔葉城應速戰速決啊!”
“閉嘴!”雲煥忽地蹙眉,聲音裡透出不耐煩的殺氣。
季航臉色一白,不敢多言。
“非要我說透麼?一群蠢材!”雲煥重重拍了扶手,厲叱,“葉城算什麼?我如果要打、一夜之間也就攻下來了!——擺出那麼大陣勢,一直圍而不攻,你們以為我是準備擺架子恐嚇城裡那些豬玀麼?”
左右一震,看了一眼彼此,卻不敢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