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鬼城。現在,何嘗不是一座鬼城。
今兒是初夕夜,滿人打入關後,也過了漢俗,這點在京師,八旗的老少都在做薩其瑪,學漢人一樣貼福字,夜深了還要放炮竹接神,可揚州的滿州大兵們,卻提不起過年的氣氛,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聚在營中,將校們則心急如焚的看著御營所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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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的行營在吳園,這座園林是明代成化年間所建,頗是富麗堂皇,當年豫親王多鐸便曾在這吳園住過幾日。
此刻園子外聚滿了四品以上的官員,各式頂戴花翎在燈花下很是輝耀。只是那頂戴下,卻是一張張無比哭喪的臉。
順治從城上回到吳園後,內大臣索尼就和大學士巴哈納下了禁令,未得諭傳,任何官員都不得入園。吳園內,是二等侍衛以上把守,園子外,是三等侍衛和兩黃旗的禁旅重重防守。如此封鎖下,沒有人知道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
鰲拜不在吳園,他守在城上。人心惶惶之時,城防出不得漏子,萬不能讓城外的太平寇知道皇帝染病的訊息,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雖然他鰲拜屢戰屢敗,但除了他,這揚州城又無第二個能震得住的人物。
鰲拜派人去行在,可都被索尼的人以有旨意擋了下來,以致於鰲拜並不知道主子的病情如何,他很是心急如焚。他有點怨恨索尼,不應該對他也封鎖主子的訊息,可他知道這未必就不是主子的意思,畢竟他鰲拜實在讓主子太失望了。主子在吐血那刻看他的眼神,讓鰲拜這輩子怎麼也不會忘記,當時的他,真恨不得從揚州城頭一躍跳下去。可他知道,他不能,主子離不開他,大清也離不開他!
揚州左近一片漆黑,靜得讓人窒息。可鰲拜知道那黑夜之中定隱藏著無數雙如狼般的眼睛,他們在緊盯著揚州城。也許,賊秀才就在其中,他的嘴角掛著的冷笑吧。
過年了。。。
鰲拜呼了口白氣,打太祖皇帝起,他鰲拜就以勇武著稱八旗,未曾想老了卻被一個鼠輩欺凌至如此。這可真應了漢人那句話,一世功名盡葬送了。
他恨恨的盯著南邊的夜空,突然,他眼前一亮,他看到有一個亮點遠遠從地平線升起,然後向著半空緩緩飛去。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亮點從地平線上升空而起。
是孔明燈,太平軍放出了數以千計的孔明燈。
升騰半空的孔明燈引得揚州城頭上的清兵竊竊私語,他們看到隨風飄來的孔明燈上,書寫著一個大大的“漢”字。
遠郊有炮聲響起。遠遠的,那炮根本夠不著揚州城,卻就在荒野中響起。一聲接一聲,綿綿不絕,就如除夕夜的北京滿城的鞭炮聲般。
南蠻子這是在過年迎神嗎?
鰲拜不太瞭解漢人的習俗,但他知道今天是漢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他們很重視這個節日。
炮聲讓揚州城的恐慌氣氛更加嚴重,吳園外的官員們甚至都有末日之感。
這賊秀才以為自己是劉邦麼,要讓我大清十面楚歌不成?
鰲拜將腦後的辮子撥到脖前,纏了脖子一圈,他要看看賊秀才還有什麼把戲能使出。他聽到了歌聲。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震天的歌聲響徹在揚州遠郊,響徹在淮揚大地,響徹在順治十六年除夕夜。
十六年了,漢人軍隊的歌聲再一次響徹在江北大地。
歌聲,飄到了梅花山,也飄到了揚州附近一座座亂葬崗。崗上的鬼火似如精靈般,隨著歌聲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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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開炮?。。。太平寇攻城了麼?!”
炮聲將昏迷中的順治驚醒,他尖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