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在廳堂的三圍羅漢床上,看著香芷旋進門來上前行禮,只是抬了抬手,好半晌不說話,冷眼打量。梳著隨雲髻,面色分外白皙,眉眼精緻,穿著藕荷色的褙子,站在那裡似一朵嬌嫩的花。面對她的審視,毫無膽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兒。
香家老太太興許把孫女養歪了一兩個,這一個卻很出挑。
老夫人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問道:“這幾日過得可安穩?”
香芷旋面含微笑,“回老夫人的話,這幾日過得還好。”
“你這份安穩,是我和你祖母給的,你可知道?”
香芷旋含糊其辭:“婚事是您二老做主,我知道。”
老夫人將茶盅放回到黑漆小几上,動作有點兒重,“只要你祖母說幾句不利於你的話,你的安穩就沒了,可想過這一節?”
香芷旋甜甜一笑,答非所問:“我祖母最是慈愛,一心盼我過得如意。臨別前跟我說,會盡早來京城看我。”心裡卻是好笑不已,老夫人這是把她當孩子還是當傻子了?祖母再怎樣心腸冷酷,也不敢拆她的臺毀掉香氏前程——她若在襲家出了岔子,香家可沒替補的女孩子。
老夫人立即又問:“要是我橫豎看不上你呢?發話將你逐出襲府,你又當如何?”
香芷旋抬了眼瞼,看住老夫人,眼中的冰冷瀰漫開來之際,唇角卻上翹成愉悅的弧度,“我沒想過那些,也不能想。”
含笑一顆心總算落了地。之前真怕四奶奶不能妥當的回話。
老夫人聞言,神色鄭重地打量了香芷旋一會兒,隨即竟緩緩漾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換個人,大抵會認為老夫人方才的言語都是故意試探,此刻才是真面目。香芷旋見狀,卻有些頭皮發麻。老夫人和她的祖母竟是一個樣子:一時歹毒冷酷如蛇蠍,一時又面目慈善如菩薩。
老夫人喚辛媽媽過來。
辛媽媽捧著一個首飾匣子,恭恭敬敬地遞給香芷旋。
老夫人語聲和煦:“我起先因著你的出身,總是擔心你不懂得高門大戶的規矩,便想讓身邊得力的丫鬟過去,可以提點你,也可以歷練你。眼下看著倒是我多慮了。你請安那日我也沒賞你像樣的物件兒,這幾樣首飾才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香芷旋畢恭畢敬地行禮道謝。
老夫人笑著端了茶,“回房去吧。”
香芷旋稱是告辭。回房見到襲朗,將首飾匣子放到他手邊,“老夫人賞我的。”
“嗯。”
“你幫我保管行不行?”
“怎麼說?”
香芷旋抿了抿唇,“萬一過兩日老夫人房裡失竊呢?”
含笑目光微閃,不安地建議道:“四爺還是看看老夫人賞賜的是什麼物件兒吧?萬一把傳家寶賞給四奶奶,卻沒讓庫房下賬,到那時……”可就誰都說不清了。鑑於幾年前的一些事,她實在不敢高看老夫人。
襲朗只是道:“你和碧玉拿著東西去庫房查問。”
含笑稱是,拿上首飾匣子出門去了。
香芷旋看他一副“這種小事不用麻煩我”的樣子,不好意思地道:“以後這種事,我直接讓含笑去辦就行?”
“你剛進門,大事小情的是該商量著來。”襲朗寫完筆端的一個字,才看了她一眼,“不是嫌麻煩。”只是懶得碰老夫人房裡的東西罷了。
香芷旋釋然,眼角瞥見薔薇的身影在簾子外一閃,給他續了杯熱茶,走出門去。
薔薇與香芷旋低語片刻,神色驚疑不定。
香芷旋轉去後罩房,找何媽媽單獨說話:“你真的可以確定,二小姐的意中人是淮南王?”
何媽媽臉色微變,“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