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訓斥完,司徒皇后面朝禁軍,語氣不容抗拒道:“帶婧公主下去!立刻!”
禁軍得了司徒皇后的懿旨,剛才還對百里婧存著幾分忌憚的心都放下了,上前架住了百里婧的胳膊,便拉著她朝殿外走去。
未央宮紅色的大門緊閉,禁軍持統一的佩刀擋在宮門前,氣勢威武,不容褻瀆。
百里婧孤零零站在門外,面對著大紅色的宮門上豎起的根根黃色門釘,如同尖刺般阻住她的去路,哭泣早已止住,她卻沒有折身離開,而是退後一步,緩緩地緩緩地矮下身子,雙膝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守門的禁軍面面相覷,卻都不敢出聲。
太陽已經從東邊升起,照在未央宮的紅牆黃瓦和高聳的屋簷獸首上,也照在百里婧的一身海棠紅的華麗宮裝上,將她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前方的紅漆大柱子上,在地面和柱子間扭曲成模糊的一團,難以辨認。
一直跪到太陽照在正上方頭頂處,每個人的影子都變成周身的一小圈,百里婧還是沒動。禁軍已經準備換崗,後宮的娘娘們也都傳了午膳,在此之前,禁軍不得不進去稟報司徒皇后,怕將婧公主餓出毛病來。
然而,司徒皇后摔了杯盞狠狠訓斥了他們,連未動筷子的午膳也撤了下去,母后倆都是一樣的倔強性子,誰也不肯退卻半步。
未央宮的長長臺階下,木蓮被禁軍擋住,不得上前去,只能眼睜睜看著百里婧跪在那裡的背影,在這禁宮中她也不敢高聲喊,急得只能在原地打轉。
雖然還是初夏,天氣卻說變就變,上午還晴空萬里,下午便開始雷聲陣陣,天上瞬間烏雲滾滾,不一會兒,酣暢淋漓的雨水從天而降,給皇城郊外乾渴已久的田地帶來了甘霖,卻也措手不及地打溼了許多人的衣衫。
禁軍得了司徒皇后的命令,除非百里婧做出選擇,否則不準管她,不準放她入未央宮。然而,禁軍也著實難做,遇上兩個倔強的主子更是裡外不是人,無論司徒皇后如何心狠,婧公主畢竟是皇后的唯一血脈,禁軍就算再公正嚴明,也不敢真的得罪了婧公主,若是她淋雨有了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如何向陛下和整個大興國交代?到時候可就不是執不執行軍令的事了。
於是,為了小心起見,一位禁軍護衛踏著大理石地板上的積水,停在百里婧面前,單膝跪下祈求道:“婧公主,下雨了,屬下送您回府吧。”
百里婧抬起頭,梳好的髮髻已經被雨水淋溼,凌亂不堪的髮絲結成塊垂在她的額前,水珠順著她的臉部輪廓滴落,從一滴滴到一束束,她啟唇,雨水便順著她的動作流入口中:“告訴母后,我做的錯事一人承擔,不要牽連無辜的人,母后若還不肯原諒我,我便在此長跪不起。”
說話的時候,百里婧的唇已經蒼白,後背的傷口被雨水浸溼,越來越疼,真是多虧了她在鹿臺山上受罰打下的好底子,扎兩個時辰的馬步也不在話下。
然而,如今已跪了四個時辰,她的腰漸漸支撐不住,雙手便不自覺緊握成拳按在地上藉著力,手掌上的淤青未徹底消退,反而腫了起來,一使力便疼得渾身冒著虛汗。
禁軍不知道百里婧受了傷,木蓮卻知道,她在雨裡陪著百里婧站了四個時辰已然覺得受不住,卻還是不見百里婧起身。從前在鹿臺山不覺得,以為婧小白只是個傻姑娘,這一個月以來才知道,她可以倔強到何種地步!
她若是喜歡你,便順著你,你爬到她的頭上去撒野罵她瘋罵她傻怎麼都成,她始終笑嘻嘻的,可當她決定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便是有一百個人拉著她也拽不回來。
帝國的公主,她的驕縱與倔強與生俱來,只是因意外而帶著些難得的不拘小節。
這深宮中,木蓮無所依靠,出了這種事,不知該去求誰才好。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