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降臨了,那樣快,讓我突然感到一陣空虛,甚至來不及體會天為什麼會變化得如此之快,如此的令人猝不及防。我把臉轉向了窗外,今晚的月色很好,梧桐樹的枝椏在窗上投下了斑駁的影子。一片落葉從鐵窗外飄了進來,起初我以為那是一隻找錯了家門的鳥兒,我想爬起來去抓住它,它悠忽一轉彎,落在了楊遠的頭上。楊遠伸手拿下它,揉成一團,然後用兩根指頭捻碎了,猛地往天上一拋,碎樹葉便如落雪一般,四散開來。
楊遠掃我一眼,雙手捂臉,嘿嘿地笑:“這都什麼事兒嘛……人有時候就跟這片樹葉一樣,不經揉搓,一揉就碎。你看它,本來好好的在樹上待著,陽光照著它,雨露滋潤著它,多舒坦?可是一旦它脫離了大樹,就跟沒孃的孩子一樣,風可以把它吹到茅坑裡,雨可以把它砸進爛泥裡,最後連影子都找不到。剛才我跟你說的那個孫朝陽算是個猛人吧?死了,只找到身子,連腦袋都不知道丟在哪裡,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什麼?因為他跟這片樹葉一樣,脫離了大樹,脫離了陽光和雨露。”
我聽得雲苫霧罩,心涼涼的:“遠哥,孫朝陽是不是讓胡四他們給殺了?”
楊遠沖天吹了一口氣,話說得莫名其妙:“刀上舔血,死無葬身之地。”
外面在打閃,閃電撲進來是紅色的,紅色的閃電亮得很慢,它好像要跟裡面的燈泡比試耐性,是一點一點消失的。黃色的燈泡被紅色的閃電擊過,似乎失去了它應有的光芒,變成了一掛黃忽忽的屎一樣的圓球,發出的光亮很悲愴也很無奈。號子裡突然又亮了,那是一道紅色的閃電劃過。我害怕他繼續跟我說他爹和他弟弟的事情,他一說到這兩個人便會使號子裡的空氣沉悶起來,感覺很差。我瞟了窗外一眼,隨口說:“遠哥,外面要下雨了,直打閃呢。”
楊遠似乎不知道剛才打過閃,蔫蔫地說:“是嗎?怎麼沒聽見雷聲呢?”
我說:“這是幹閃,一般打了這樣的閃,會下很大的雨,然後閃會打得越來越亮。”
楊遠的聲音預示著他即將睡著了:“亮就亮吧,亮過以後,黑夜會更加黑暗,像我一樣。”
雨不一會兒就下來了,的確很大,嘩嘩的,砸在窗臺上像是有很多人在拍巴掌。
閻坤在隔壁唱歌:“外面下著雨,我在牢房裡,難友抱頭一同哭……”
暴雨肆虐了一陣,很快便消停下來,四周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房簷或者樹葉上在滴水,吧嗒吧嗒一下一下地往地上落,有的落在溼地上會發出一聲“噗”;有的落在水灣裡會發出一聲“啵”,這樣便使黑夜變得更加空洞與安詳。我幻想著,在這樣的黑夜裡,我兀立曠野,偶爾吹過的暖風驚動了茫茫四野,樹木與青草沙沙作響,蟲鳴與獸嚎也同時從四周響起,黑栩栩的人影在遠處嫋然飄動,一些人帶著他的故事潮水般湧來又潮水般退去;草種在悄悄發芽,鳥兒也衝動起來,它們自由地在漆黑的夜空裡飛翔,無拘無束,叫聲歡暢又明亮,它們無一例外地朝東南方向飛,直到迎來了明媚的陽光。
又一個清新的早晨來了。雨後的陽光格外明亮,似乎是一絲一絲直射進來的。
我發現,這個早晨的楊遠特別疲憊,目光如煙,風一吹都能拐彎,我料想他沒有睡好。
放完了茅,吃罷了飯,楊遠的故事又開始了。
這次他說得很慢,似乎怕我聽不明白,一頓一頓的。�
儘管拿了孫朝陽的名片,但我沒去找他。這個道理我清楚,我是胡四這條線上的人,私下跟孫朝陽聯絡,不但容易引起誤會,還有可能讓姓孫的瞧不起我。我憑什麼主動去找你?將來在這條道兒上混的,誰是老大還不一定呢。
那天,我們沒有繼續坐在那裡喝酒,各自亮開嗓子大笑了一通,便回了胡四的飯店。胡四是個性急的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