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辦呢?
我爹走到他那屋把我年初給他買的鴨絨被拿來蓋在我身上,摸了我的臉一下,蹣跚走了出去。
我爹這是中了哪門子邪?他為什麼偏偏看上劉梅了呢?她有什麼好的?我依稀見過她,一張扁臉跟個燒餅似的,鏡片厚得像酒瓶子底……關鍵是你兒子跟她不來電啊,將來結了婚整天沒有話說,那還不得急死人?我理解我爹,在他的心目當中,女人就是應該有個好職業,有個好脾氣,將來好本本分分地過日子。他瞧不起沒有工作的人,尤其是沒有工作的女人。記得在我剛上班的時候,我爹的一個同事在我家跟我爹閒聊,聊著聊著那個人就哭了,他說孩子他媽因為偷了廠裡的一塊布被廠裡開除了,他一個人拉扯著三個孩子和雙方的老人,很難,家裡連吃飯都成問題了。等那個人走了,我爹就靠在牆角上嘆氣,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反正當時我覺得沒有職業是活不下去的,也許我爹跟我的想法一樣。他也知道我跟芳子的事情,他斷定芳子是個好吃懶做的女孩,既沒有職業也不會過日子。
腦子迷迷糊糊的,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哪天等我爹高興了,跟他好好談談,告訴他我不喜歡劉梅。
我做夢了,我夢見我結婚了,新娘是劉梅。我爹拉著我弟弟衝我直笑,小杰也來了,他也在朦朧之中傻笑,嚴盾也在一個離我很遠的地方笑,他的手裡提著一付亮閃閃的手銬……夢中我就知道這是在做夢,我想醒過來,可是無論如何睜不開眼睛,想喊也喊不出來。
我孤獨得要死,我知道我爹和我弟弟都在我的身邊,可是我的心依然懸著,它猶如一隻飄在半空的氣球,沒有線拴著它,它就那麼隨風飄搖著。胸口悶得厲害,我想喊叫,可是我不敢喊,我不敢給我爹增加一絲憂慮了。我憋著,渾身都麻了,我感覺自己整個人在一點點地膨脹,就像小時候我看見一個殺豬的人在豬的後腿上割了一條口子,用力地往裡吹氣一樣,我也在慢慢變成一隻人形的充氣體。我的腦子彷彿離開了自己的肉身,看著這個人形的充氣體往天空裡面鑽,旁邊的烏雲猶如滾滾濃煙,一瞬間就讓我看不見了……我發現,沒有比想喊又喊不出來更可怕的事情了。
在監獄的時候,我有過想喊喊不出來的經歷。記得那是在我剛剛下隊沒有多長時間的時候,我們組有個叫周費勁的結巴在胡亂罵人,我正睡覺被他吵醒了,一怒之下罵了他一聲,他發火了,抓起一根拖把就向我撲過來。我沒有防備,被他一拖把捅在肋骨上,疼得我一骨碌就從上鋪紮了下來,像狗一樣匍匐在地上,那個狼狽啊。他還在打我,我忍著劇烈的疼痛,把他撲倒了,那五在旁邊給我遞了一個馬紮,我掄起來,沒頭沒臉地砸他的腦袋,等隊長趕來把我拷銬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昏死過去了。我被押去了嚴管隊。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困極了,想睡覺,被同犯“戳”了。等我從值班室裡被拖回監號的時候,我說不出話來了,我以為我的氣管被他們給捏碎了……想喊,可是除了發出蛇一樣的嘶嘶聲,我沒有聽見一聲我應該聽見的聲音。我對這種嘶嘶聲的印象特別深,現在想起來都感到恐懼。
此刻我知道,我可以發出啊啊的聲音,可是我不能喊,因為我不想讓我爹和我弟弟感到恐懼。
我爹的手很溫暖,他蹲在我的床下邊,緊緊地攥著我的手,燙,這種感覺很異樣。
我沒有睜開眼,我害怕與我爹那隻昏花的眼睛遭遇,我感受著我爹的滾燙,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是在夢裡還是真的發生了,我看見我爹像摟一隻小貓那樣緊緊地摟著我弟弟,老淚縱橫。
早晨送完我弟弟,快要走到市場的時候,天突然就陰了下來,我還沒來得及抬頭看看天,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沒有一絲前兆。街上的人像炸了鍋一樣到處躲雨。這是今年以來的第一場春雨,大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