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來介紹女人身材,往往很精確,描述起容貌來卻是匪夷所思地笨拙。但這不足以說明此人不善言辭,只是術有專攻罷了。何況男人對老婆以外的女人總是有很多話要說的。所以連翹對楊霜的印象也一直就是除了聒噪無二選,幸好他的話題通常很下飯。偏這頓午餐用得實在不舒服。
本身連翹也對雲南菜沒太大好感,佐以往來服務員身上金屬飾品的碰撞聲,才真正讓人胃口倒盡。心下不情願在這兒坐著,一把小匙在碗中舀起又放下,似乎湯碗裡不是鮮香味濃的牛尾樹花湯,而是楊霜吐出來的苦水。
楊霜足有一週沒找過她,想是楊老爺子此番來北京查賬又給他造成了不小的人身傷害,不讓他說夠他肯定會跟去公司,這人最不懂得胡來二字什麼含義。
據說楊家打民國時起就在香港經營珠寶生意,到楊霜的父親楊文啟這代已經是第四代,打破了富不過三的神話。楊文啟在二十多年前就把生意擴充套件到內地,買賣一帆風順,最大的風險當屬楊霜。楊霜母親去世早,留他這根獨苗存活於父親生意與生活的空隙裡。在北京長大的楊霜,不但不具備發展中國家公民的姿態,反倒以發達國家物質水平嚴格要求自己,除了一身紈袴子弟的缺點什麼也沒養成,只差燒錢看紙灰玩了。楊老爺子想管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無奈之下采取經濟制約,結果楊霜一手緊了就去店裡要首飾,專挑最粗的金鍊子拿出來拆現錢。老爺子隔一段時間會從香港回來點貨,每每對不上賬肯定有他的簽字。於是,三十出頭的大男人還屢遭親爹拳腳侍候。
這種事楊霜拉不下面子在別的女朋友面前說,只好對知情一二的連翹傾訴,指著額角那團淤青,心情特委屈,可對自己做的那些混帳事根本一點慚愧的意思都沒有。連翹又氣又心疼:“缺你吃缺你穿了?就不能少拿點兒。”
他脫口就說:“憑啥少拿啊?怎麼都是捱揍……狐狸,你說我怎麼才一個月沒到就弄出去三十多萬?”
連翹歎服:“你這個月又追了什麼樣的女人?”
楊霜思索著搖搖頭:“我懷疑有人盜我簽名!反正那些賬單我也沒看。”
他問得認真,連翹直想抽他:“誰還有你那麼大膽子!你使錢沒數,現在民生品都漲價,金價見風就攀也不稀奇。”
楊霜聽不太懂,傻乎乎問:“是吧?琳娜還給我瞞了兩筆,真多餘,讓文爺查出來打得更歡實!”
“有錢趕緊補上,別把琳娜也拖下水。”楊霜的事,連翹多少也聽過一些,“畢竟領薪水做事的人,真糊塗了賬她不好向你父親交待的。”
楊霜氣說她才不用交待:“她就是真偷店裡東西,我爸也得算我頭上。”
連翹嗔笑:“什麼話不好說。”
楊霜挑著米線呆了一下,笑起來:“哈哈,不是指琳娜什麼,我說我自己。像十一說的,有一天我們家店讓人搶了,文爺都得以為是我僱人乾的。”
他們那圈人向來說話沒禁忌,段瓷更是出了名的地獄嘴,連翹親眼見他兩句話把楊霜辛苦半月追到的女朋友說得當場走人。楊霜倒也惱了沒一會子功夫,又顛顛兒地湊過去喝酒瞎鬧,自詡男人雅量,不為女人跟兄弟翻臉,背地裡說段十一,除了那個幼兒園小阿姨許欣萌,沒有女人受得了他。
話趕到這兒楊霜又說:“你也受得了他。不過他跟你說話比較客氣。”言罷感覺哪裡不對頭,怪異地咦了一聲。
連翹狐眼彎彎:“我又沒招他,幹嘛對我不客氣。”推開早已涼掉的湯碗,招來服務員點菜打包送外賣,順便催那混世魔王:“你快吃。我得早點回去,安總等我給他帶午飯。”
楊霜聞言乾脆停下不吃了:“誰?哦——安迅。”惱火地挑高一眉:“幹嘛支使你幹這活兒?”
服務員寫選單,腕上也是脆響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