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霜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不!”林染霜斬釘截鐵的說。
“長安是美國人辦的學校。我們的語言是英文,我們的政治是聖經。一上大學起,我們就被教育要專注於醫學,從不問國事。以前有一個學長因為參加過‘一·二九’*,被學校勸退,不得不轉去上海醫學院。從那以後,沒有人會在校園裡公開談論政治。甚至‘七七事變’之後,北平淪陷,在這個校園裡居然還是風平浪靜。大家都想著要做名醫,做專家,卻沒有人想過要做一個愛國者。——倒頭來,都像宋家驥。他醫術一流,醫德一流,卻為日本人張目而不自知。”
如果不是遇見肖楠,現在的她,也一樣。但是她偏偏遇見了那個喚醒了她的人,顛覆了她所有的觀念。他走了,她也不再是她。她的人生從此不能回頭。
“我的良心告訴我,總得做一點不一樣的事情。”她說。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馮覺非低聲說,並且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裡暖著。
她默默的抽了出來。
他在心裡嘆了一聲。
肖楠,肖楠……你在哪裡。
四
偽警察廳長宋寶樹夫人的五十壽辰盛宴,算得上這個冬天北平社交界的一樁大事。下班後,林染霜回到公寓裡,換了衣服,又找出了一件舊斗篷披上,等宋家驥的司機來接她。
司機管她叫“表小姐”。宋家這些年飛黃騰達,宋太太倒沒有因此對她林染霜擺架子,大約是看著宋家驥的面子。宋家的大廳裡燈火輝煌,小姐太太們一個個打扮的珠光寶氣。
林染霜跟警察廳長夫婦打了個招呼。宋太太正忙著,獨自挑了個僻靜的座位,要了一碟點心慢慢的咬著。進來的時候,遠遠的瞟見宋家驥在大廳的那一頭,被幾個女太太熱情的圍著。又有人哄著請宋二公子拉琴給大家聽。宋家驥始終溫文爾雅的笑著。
也有人過來跟林染霜搭訕,客客氣氣的回了幾句。她注意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大人物。不知其中是否有趙北原。那邊角落裡坐了幾個日本人,一臉嚴肅的喝著清酒,低聲用日本話低聲交談,並不搭理中國人。
宋家是新派人物,生日也是西洋式的。不一會兒樂隊的聲音大起來,舞會開始了。林染霜也就跟著跳了幾支舞。跳到一半,恰好跟宋家驥擦肩而過。他輕聲說:“我媽媽想跟你說幾句話。”
宋太太正在舞池邊上向她招手。
“宋姨——”她猶疑的叫著,不知道廳長夫人想幹什麼。
宋太太拉著她的手,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這姑娘真是,讀書讀傻了,出來玩也不穿一件新鮮衣裳。”
林染霜身上穿的,是她最好的旗袍。她想,我可不是闊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太太一把將她拉到一間化妝室裡,接著一個厚厚暖暖的東西蓋在了肩膀上。是一條白地織金克什米爾羊毛披肩。
雨雪霏霏(10)
林染霜有點莫名其妙。
“嗯,”宋太太點著頭,“我就說了,果然只有你披著才好看。”
“這可不成,今兒是您老人家的好日子……”林染霜笑著把披肩往下拉。
“別——你給我披好了!”警察廳長夫人講話,也是一副不容質疑的口氣,“宋姨是你長輩,送你條披肩都不可以?你給我好好的披著去跳舞。”
林染霜哭笑不得,只好拿了,心想這是哪一齣呢!回到大廳裡,愣愣的想著。
這時有人站出來,牽頭要給宋太太唱生日歌,剛剛唱了兩句,卻沒有人跟,聲音忽然像是被生生的嚥了下去。林染霜悄悄的環顧一週,忽然看見了那幾個日本人繃著臉。她頓時明白了。唱英文歌,日本人不高興。雖然這幾個人只是靜靜的坐在一角,可卻左右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