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他又倒了一杯酒。
僕役看看酒杯,「阿郎,要不……您喝完再說?」
這是覺著聽到這個訊息老夫會沒心情喝酒?
歐陽修笑道:「老夫這一生多坎坷,若是不夠豁達,早就鬱鬱而終了,說吧。」
僕役說道:「昨日沈家的書店售賣一本讀書筆記,三文錢一卷……」
歐陽修舉著酒杯的手依舊穩定,「誰的讀書筆記?」
僕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阿郎,是……是包拯的。」
歐陽修楞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老匹夫!」他突然低頭笑了起來。
那一頭白髮在顫抖著,漸漸散亂。
「那個老匹夫!」
「沈安歸來,老夫就知道他會報復,可總想著該是當面羞辱,沒想到他竟然想到了這麼一招。」
僕役說道:「阿郎,這會不會是包拯想到的法子?」
「不會。」歐陽修抬頭,臉色微紅,「包拯此人雖然也有些沽名釣譽的意思,可卻沒有這等手段。他的手段……剛直。所以這是沈安的謀劃。
沈安此舉讓包拯名揚天下,多少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成了他包希仁的學生,而最讓老夫唏噓不已的是會有多少人成為包拯的衣缽傳人。」
他舉杯喝了一口,「每個官員,每個讀書有成的,都希望能有人繼承了自己的學說和治國理念,他們會去尋找接班人,老夫這些年找了許多,王安石、司馬光……可沒人能繼承老夫的理念。包希仁這一下卻成功了,無數學生,總有人會把他的那些想法奉為圭臬。」
他舉起酒壺仰頭就喝。
僕役擔心他的身體,就勸道:「阿郎,此事犯忌諱呢!」
「咳咳咳!」歐陽修放下酒壺,苦笑道:「包拯多少歲了?等那些看了他的讀書筆記的讀書人出仕時,他早就致仕了。這人死如燈滅,誰會忌憚一個致仕等死的老人?」
呃!
年齡原來也是一種避險的優勢嗎?
僕役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招。
「更衣更衣,老夫要去尋包拯說話。」
歐陽修徑直去了政事堂求見。
他的資格太老,沒人能拒絕。
稍後包拯和他在政事堂裡溜達。
「那是你當年給沈安的讀書筆記?老夫記得你當時說讓他好生讀了,回頭去科舉。可最終他還是沒去科舉,反而一步步進入了中樞,你這算是成功還是失敗?」
歐陽修看著周圍的一切,覺得很是熟悉。
「成功……什麼是成功?」包拯眯眼道:「你想要什麼,做到了就是成功。」
歐陽修側身看著他,「那你想要什麼?」
「老夫想的是國泰民安。」包拯伸手拍拍牆壁,「人一輩子總得指望著什麼,否則太過空虛。老夫就指望著國泰民安。看著這個大宋一點一點的強盛起來,老夫每日都覺著歡喜。這等歡喜,比什麼酒宴和青樓更讓老夫迷醉。」
這是一次悄然的譏諷。
歐陽修就喜歡這些調調,聞言就笑道:「老夫生性就是如此,最喜悠閒的日子。不過此次的事,老夫當時喝多了,沒能呵斥那人。」
說著他拱手賠罪。
包拯皺眉道:「人都有得意的時候,得意不可忘形。人也有失意的時候,失意不可頹廢。你如今看著就有些頹廢。」
歐陽修苦笑道:「老夫都是風燭殘年了,難道還得去掙扎一番?」
包拯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皺紋橫生,頭髮找不到一根烏黑的,就嘆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安然度日?」
整日吃喝玩樂,這是哪門子的養生之道?
包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