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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草的苦香,意味著端午將至,要架蚊帳,換涼蓆,喝蘆蒿湯,放暑假了。

有的氣味,讓人墜入時光深處,比如舊書店裡,騎馬釘的鏽味,還有年久失修的教學樓裡,輕塵的氣息。當然不愉快的氣味也有,清涼油味讓我緊張,可能因為我有考場恐懼症,過去有個同學特別喜歡用這個醒神。另外酒精味道讓我恐懼,自小就暈針。

還常常把氣味和人對號入座,比如表姐是甜的,我媽特別節儉,常常把表姐穿小的衣物拿給我穿,我一直詫異她衣飾上有種特別沉靜的甜香,後來才知道是樟木箱的氣味。爸爸過去抽三五煙,菸草的微醺,特別能激起我對男人的慾望,可惜成年後交往的異性都是不抽菸的。

男人的氣味很微妙,有的像勃發的小獸,有的像煮開的新鮮豬油,有人的汗騷味很*,而有人則感覺不潔。美國監獄把男犯的汗液塗在女犯的唇顎上,用以治療後者的月經失調,據說效果顯著。約瑟芬即使在大戰時,也要園丁穿越封鎖線為她搞玫瑰花種,每次拿破崙來之前,她都要鋪滿地席,說是玫瑰的香氣是最催情的。路易十五更加瘋狂,乾脆把鴿子浸在香水裡,到黃昏再讓它們撲簌飛起,撲騰出香霧。《慢船去中國》裡的簡妮,把魯克身上的噴劑氣味理解成金髮男子的體味,進而美化成異國情調,分外陶醉,後來她在另外一個美國人也嗅到了這個味道,馬上就哭了,原來這只是再庸常不過的廉價清新劑而已。

林黛玉當然是藥香,精神化,又沒有煙火氣,薛寶釵自然是冷香,表面一團熱鬧,實則性冷不可親。低溫的香,總是讓人覺得很潔淨,比如薄荷味的口香糖、茶香的牙膏、檸檬味的洗衣皂,我一點也不奇怪安妮寶貝吃素菜,喝清水,用苔蘚味香水,這些和她清冷的語境,是配套的。世界上最溫暖的香味,是孩童的乳香,皮皮小時候穿的罩衣,洗過很多次,但奇怪的是,這種體味,就是清淡而執著地徘徊不去。

《薰衣草》裡,陳慧琳是個調香師,她能高妙地調出記憶裡的氣味,用以治療落寞婦人的中年苦悶,失意男人的內心隱創,也能為自己療傷。《匈牙利之水》裡,我和“A”,為了尋覓美好的舊日,就各自收集過往的氣味,比如“雨後的樹林+豬肥+芒果酸=當兵時的情人”,還有“梔子+奶香=同桌的你”,最後兩個人在一起的遊戲就是,試探對方由氣味激起的回憶。“A”閉上眼,“我”拿起一朵夜合花放在他鼻下,“嗯,童年時的外婆,每到黃昏,快吃飯時,她就去摘夜合花。”然後“我”閉目以待,“A”拿起一張傳真紙,“我”沮喪地說“辦公室,加夜班”。

淘寶上有賣收集日光的瓶子,我希望有人發明收集氣味的器物。有了氣味,不用再害怕得老年痴呆,只要這些味道還留存世間,我就可以像看電影一樣,回放自己的一生。

老歌

半夜朋友短我,問我在幹嘛,我說在聽廣播。當時正聽到鳳飛飛的《掌聲響起》,聽著聽著就哭了。老歌像秦漢散文,有著文字最初的元氣凝神之美,現在的歌,是宋以後的文學,成熟過度的文明,雕琢之下的生命力衰敗。我想,老歌特別打動我的就是“大老實”,歌詞很老實,全是不設防的大白話,“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唱這首歌的那個女孩子,因為“出身不清白,做過歌女”,被豪門拒之門外,婚事打水漂,從此一身煢煢。

真像20世紀的《古詩源》,言情小說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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