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鴉雀無聲,席上的每一雙眼睛都看了過來。我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是怎樣,似乎莫名的鎮定,只覺除了心跳的咚咚聲,什麼也進不了耳朵。
接下來,觪轉移開話題,問起了什麼,父親回答,笑意重又染上每一個人的臉。抬頭,齊央的目光正正投來,驚疑不定。
我不知道宴席是何時結束的,自己走出宮外,站在臺階上,一輪明月掛在當空。
“……三年內我平定戎狄之患,彼時姮之心若依然如故,燮定當迎娶。”
心中壓抑了許久的鈍痛,這時一齊陣陣襲來。
“……我二人從此攜手,一生不離,春來到山野中看杏花,秋來到晉水旁觀日落,賞盡世間美景,可好?”
“……姮,人生渺渺,豈有萬全之事,姮將來憶起今日,但願無悔於心。”
淚水霎時湧起,順著眼角,在頰邊氾濫不絕。
“姮。”身後,一個聲音輕喚。
我回頭,迷濛中,觪的臉出現在眼前。
“阿兄……”我哽咽著,喉頭髮疼:“阿兄,我不曾後悔,也知道終有這一日,可,”我指指心口:“這裡還是痛,痛得受不住。”
“姮……”觪嘆著,抬手替我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抓住他的袖子,將臉埋在上面,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觪摟過我的肩膀,用手撫著我的背,溫聲道:“莫哭莫哭。”
我仍舊是哭,無論如何停不下來。
頭頂傳來他無奈的聲音:“姮,晉侯遲遲不婚,國中宗長大臣早已不滿,如今你撤去婚約,豈容他再等?”
我還是抽泣不止。
觪摸摸我的頭,說:“這事來得也正好,君父明日便可答應子熙了。”
我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抬起頭,疑惑地看觪:“什麼?”
觪眨眨眼睛:“梓土媒人今日已至,正在賓館中候見。”
納采
我愣愣地看著觪。
他瞥瞥涕淚狼藉的袖子,苦笑著拿出手帕,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水。
我猶自哽咽著。想起那天在周道上,姬輿對我說“媒人隨後就到”。心中算了算,從離開王畿到現在,不過半個月而已。
“這麼快。”我小聲道。
觪微微頷首,看著我,忽而嘆道:“子熙這般心急,來年春時,阿兄便見不著姮了。”
我望向遠處,沒有說話。皎潔的月光下,宮殿的廡頂重簷在夜幕中依稀可辨。貴族多在春季嫁娶,我出嫁之時,燮和齊螢大概也要完婚了……
第二天,父親在公宮中見媒人。
母親陪在父親身邊,一同會見,我則一早被喚了來,坐在偏室中等候。
“老婦從未見過這麼肥的雁,”丘打聽清姬輿的身份,大為高興,讚道:“到底是王畿的貴人!”
我左耳進右耳出地聽著她嘮叨,腦子裡不停地想著事。父親如果同意了,今天就行納采和問名。之後,媒人返梓,占卜後,擇日再納吉,再返梓,再納徵、再請期……如此往返間,快的話,秋天到來之前,除親迎外的五禮也許就能完成了。依禮,我也要準備及笄,在公宮中習禮三月。
但是,話說回來,這事也不是沒有變數。
比如說,父親也許會不同意。不過,如果明白了我的處境,他應該不會拒絕,何況還有母親在。
再比如說,問名占卜不順。這個我曾跟觪討論過,他卻胸有成竹地說我和姬輿定是大吉。“該不是阿兄卜的?”我睨著他,說:“今年春旱,阿兄若能卜得何時落雨當是大善。”觪不以為然:“天地鬼神之事自有掌卜來管,為兄向來只卜人命。”
我學著他揚揚眉毛,觪又是一臉賊笑。
“君主。”一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