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山最古老的秘籍上記載,若要復活一位凡人,需用上古秘寶羅紋流光瓶,齊集滿瓶凡間女人的最後一縷氣息,再以真氣催動,注入凡人體內,方可大成。
而那最後的一縷氣息,就是女人的怨氣。心裡藏著的怨氣越大,身體最後那一縷氣息就越多。
自五百年前開始,瑤落尋遍人間的每一個角落,只為尋找怨氣極大的女人,替她們完成最後的心願,讓她們心甘情願地交出身體最後的那一絲氣息。
她們對世間往往藏著極深的怨恨,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讓瑤落附入她們體內,幫她們手刃仇人。
正值陽春三月,略帶溼意的風拂過龍祀國南面的瓊花山,漫山遍野的瓊花一間之夜全開了。
晨光熹微,凝結了一夜的露珠顫顫巍巍地立在葉梢,隨著輕拂的微風無聲搖曳,再無聲破裂。
白如璧玉的成片瓊花林海中,隱約可見一間不大不小的農家小院,前院後屋,三件茅草屋並排而立。
和往常一樣,瑤落開啟臥室的門,去灶間生火做飯。她麻利地擼起袖子,淘米煮上一小鍋粥,又去院子裡摘了幾根黃瓜、胡蘿蔔和青菜葉。
黃瓜、胡蘿蔔切成絲裝盤,撒上香菜、香醋、醬油,攪拌均勻,一道涼拌菜很快做好了。再起鍋燒油,下蒜煸炒,倒入摘好洗淨的青菜葉。做完兩道菜,鍋裡的粥也好了。
瑤落舀了滿滿一大碗粥,用托盤裝了粥和兩道小菜,往廳堂裡走。
粥有些燙,她吃得很慢。
等她收拾好碗筷的時候,院子已經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瑤落手裡端著碗筷,腳步頓在原地,視線落在遠處的某一點上,微微有些出神。那人一襲白衣,正不疾不徐地從錦翠林中走來,由遠及近。
是宋晏啊。
雲霽山仙主。
瑤落提步進了灶間,洗淨了碗筷,再出來的時候,宋晏已經大搖大擺地搬了張貴妃榻到院子裡的杏樹下,神色愜意地躺著曬太陽。
“你這院子,我總覺得還缺少了些什麼。”
瑤落對他隨性指點已經見怪不怪。他每回來瓊花山,但凡在別人家的院子裡瞧見了什麼稀奇奇怪的玩意兒,總要來指手畫腳一番。
上回來的時候,他還對她種在院子裡的果蔬頗為嫌棄,說村裡那王二丫的院子就佈置得挺好,詩情畫意的。當時他怎麼說來著,瑤落想了想,是了,他的原話當真一點不客氣,“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白白長了一千多歲。”
唯一的這株杏樹還是他那回植下的,說春日可喝茶小憩,夏日陰涼避暑,秋日品蟹飲酒,冬日掃雪烹青梅。
瑤落對他的想法嗤之以鼻。菜園子有什麼不好?敢情每次來,狼吞虎嚥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植就植吧,一株杏樹也佔不了多少地方,瑤落便由著他去。
宋晏還在絮絮叨叨:“……挖個池子吧,就在這兒。”他指著那一塊菜園子,“我去給你抓幾條鱄魚。上回汜涇山仙主做壽,吃過一回,味道十分鮮美。”
瑤落不搭話,入了屋子取茶具。青瓷茶具釉色溫潤,還是村裡的貨郎送的,說是感謝她常給村裡的人看病。
螺狀的小卷葉入了滾燙冒著小泡的水,瞬間舒展成翠綠欲滴的長條,馥郁的香氣瀰漫於鼻尖。
宋晏舒服地嘆了口氣,不死心地繼續提起方才的話題:“你覺得如何?”
瑤落睨他一眼:“不如何。你來做什麼?”
雲霽山的仙主什麼時候這麼清閒了?
她記得,從前老仙主在位的時候,忙得腳不沾地。
宋晏如何不懂她話裡的意思,得意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不然怎麼人人都誇我天資過人,馭下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