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書記當然不知道進不了村是尚朝貴搗的鬼,他只罵村子裡的人,半天才想起來是不是公社內部的人讓他到那地方出醜,才編出那鬼話來讓那村裡的人和他要什麼糧食,這時候糧食就像久旱的甘霖一樣,誰不盼?於是他就在公社的這個大院子查,看看是誰告訴那個村子的人說是他到那裡是送糧食去了。他慶幸自己跑得快一點,要不然也許就讓那村裡的人把他給吃了。這麼一來他倒真把尚朝貴的事兒給忘了,只是想以後出門一定要小心。想完這些事兒他才想到要是有電話就好了,他現在一個電話要過去把尚朝貴罵一頓就行了。不過尚朝貴那邊總是一個事兒,而且還不是一件小事兒,一個壞分子和一個村支書勾到一起,要是再讓上邊知道了,那他們這個公社的黨委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不行,那地方還得他去,不過再去就得像過去打游擊一樣悄悄地去,一定得查清楚,這個決心還是不能動搖的。可是一想到去,他到底心裡還是有一點怯,於是就讓一個通訊員去叫尚朝貴,並且把原來的老支書也一塊叫來,那是一個老同志,總好說一些,還得交代老支書在村裡多把關。再說有一個老同志在,和尚朝貴說話也好說一些。主意就這麼定了,他就讓人去叫尚朝貴。
尚朝貴倒是一叫就來了,老支書卻沒來。公社書記問尚朝貴老支書怎麼不來,尚朝貴說:“他也吃了那糧食的,他來幹什麼。”
公社書記一愣,好像不相信,老支書怎麼能去吃那種糧食,就是餓死也不能吃那種糧食的,一吃他整個人就變了。尚朝貴好像看出公社書記的心情一樣,說:“不行了,他一吃就變了,不是他了。他也成了壞分子了,跟陳運來一個樣子,你不信可以去看一看。”說著尚朝貴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他笑。公社書記越是在那兒發愣,尚朝貴就越想火上澆油,於是就又說:“真的,我又不哄你,你不信讓他們去查一查就行了,他說不定這會兒正在家裡吃著餃子呢。糧食又不是壞的。”尚朝貴嘴裡的酒味毫無阻攔地衝出來,公社書記一下子就聞到了,他像一隻狼發現了一隻兔子,眼睛裡立即就有了一種兇惡的閃光。
“你喝酒了?”
“喝了。”
“知道你也哄不了我,和誰喝的?”
“還能和誰?不就是那麼兩個人。”
“就是吧。我就知道你不和好人在一起。”
尚朝貴把書記的煙拿過來自己點上,說:“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也許就是好人。真和你說,我是和縣裡的人一塊兒喝的,他們要喝我也沒有辦法,只好和他們一塊兒喝,他們還真是能喝,一下子把我給喝倒了。”
第四章 又在公社寫檢查(4)
這一下又把公社書記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縣裡的什麼人到尚朝貴那裡去喝酒。這說明什麼?他得費一費心思。他沒問是什麼人到那裡去喝酒,覺得那樣一問反倒讓尚朝貴當了一回事,他要是想弄清楚尚朝貴到底和什麼人喝酒那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兒。他心裡感到了一絲為難,老支書也吃了那個壞分子弄回來的糧食,縣裡的人還和尚朝貴一起喝了酒,這要是一查尚朝貴還不知要動得著哪一個人,仔細一想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是尚朝貴和縣裡的人一塊喝了酒,要不是老支書也吃了那糧食,那他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說不定這裡面還有著什麼別的東西,要是在老鼠後面弄出一個大木鍬來,那還不讓所有的人都吃一驚。
“你們再不能讓那個壞分子到處亂跑了,要是跑出了什麼亂子,那可就是咱們的事兒,到時候二一添作五,倆鱉一塊兒摁到缸裡,誰也跑不了。”
對這種警告性的話,尚朝貴東耳朵進西耳朵出,全當了耳旁風,只看著那一牆的獎狀發呆。心裡不明白這些東西他們怎麼得到的,他什麼時候也得試一試是個什麼味道。這麼想著就讓煙嗆了一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