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三年即可以一個人單獨作些活計。不說手藝能學到怎樣精湛,或者有師傅那樣的練達,但肯定因此會有一份長久的工作可做。
我們學校在經過耿秋師徒二人長達二十天的精心打扮過後,煥然一新。陳舊的木門被繪上了大紅大藍大金大紫的彩色圖案。蓮花畫出一半,即像是開了。金鹿兒蹄子剛剛完成,就像要跑起來。海螺法號才顯露個模型,蘇拉孩子就來當真對上它吹一口。一切都像是生生活著的。每個孩子臉上的笑容也是亮燦燦的。五彩哈達編起粗壯的門環,扣在畫滿彩繪的大門中央,威武氣派。七色積木花兒構織的裝飾門框,層層疊疊,一直從門檻爬上門頭去。一樓二樓三樓,門,窗,樓梯,我們的床榻,桌子,都油上了好看的漆料。一時間孩子們恨不得要把小臉蛋兒也油上色彩。蘇拉孩子要求耿秋畫師在她的小手腕上畫一串綠松石做成的珠子。耿秋畫師只望得笑了,指派所畫去完成這件事。蘇拉孩子在得到手珠後,米拉同學就提出要有一串一百零八顆珍珠做成的大項鍊。所畫便把米拉的整個脖子都畫滿了,排過三圈,才排出一百零八顆。問阿嘎要什麼,阿嘎從書包裡抽出一本嶄新的練習本,說,你用珊瑚粉在這個上面寫:阿爸,阿哥,兩個彩色字母。所畫朝阿嘎愣住神了,他握著畫筆,不知道這兩個詞的字母怎麼拼。所畫眼神空洞的時候,我便接過他手裡的畫筆,在阿嘎孩子的練習本里畫上一個四十歲男人的面相,兩個二十歲青年的面相,一個小男孩的面相。然後在每個面目底部用藏文標註:阿爸,阿哥,阿嘎。
第47節:彩繪(2)
阿嘎瞧著那些圖畫和字元,抬起頭,眼睛望向遠方。
耿秋畫師把學校碉樓裝飾完畢過後,接下來準備去青海北邊的高原。他在那邊寺廟接下了一個一年半的壁畫大工程。正好可以帶上所畫,教他一些壁畫技術。所畫很興奮,在我們學校嘗試了足夠的畫畫樂趣,還有孩子們給予他繪畫的肯定和喜愛,叫他對繪畫充滿熱情。只盼望早一天離開學校去青海。
畫師卻是磨蹭了。
結束我們學校工作,分離的日子,這個有著精湛畫藝的男人情緒卻一度低落。高高興興地來,卻是拖沓著腳步遲遲不肯離開。終像是有話想對我說,滿目的隱晦心思,也是不易出口。
為避開孩子們耳目,這個男人拉我到距離碉樓很遠的地方,我們學校下方的小河壩上。
河壩上有一棵百年樹齡的古老核桃樹。男人就站在核桃樹下,複雜的眼神望著我,是隱晦,也有懺悔;恍惚,也有傷神。我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這樣的神色。我愣住了,像是認不得他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陽光下核桃樹的陰影裡。核桃樹很大,花花的葉子像一把巨形大傘罩住這個男人。樹蔭基本湮沒他的面目。但是有風颳過來。樹蔭隨著風向的變幻,又把男人的臉晃得花花亮亮的,似是有些不真實……還是他的話叫人難以理解?
這個男人用從未有過的複雜語氣在問我,
“梅朵,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推薦你來草原上嗎?”
“嗯?”
“唉……”畫師一聲嘆息。
“畫師?”
“你認為你們漢地的那些心理醫師,他們能治療別人,也能治療自己嗎?”
“畫師?”
“我倒聽說,在你們的地方上海,有一個著名的心理醫師,他一生醫好無數心理病人,可是有一天,他自殺了!”
“哦!”
“你認為我的手能畫那麼完美的圖案,我的心也能畫得那麼完整嗎?”
“唉畫師!”
“我每次畫出一尊菩薩,菩薩就會問我,‘你的心也在我身上嗎?’我說:‘在,我的靈魂都在您的腳下。’菩薩就說:‘那你去尋找一位善良人來化解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