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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兩個一起悲哭,過了許久,趙雍才收起哭聲,沉聲對趙禹說:“我所哭者,大宋孤直文相公!今日乃是文相公忌日,一時心有所感。古來慷慨赴死者有,仗義死節者有,唯從容就義者,我只知文相公。每每思之慚之,我已上書乞骸骨,過幾日便回鄉,青燈筆墨聊渡餘生。”
趙禹沒有多說什麼,躬身退出房來。
回到自己房中後,趙禹尚沉浸在方才那股幽憤中。他提筆蘸墨,學父親一般,將這一腔幽憤訴諸筆端,揮毫潑墨,片刻不停,漸漸進入到物我兩忘的境地。
多年練習,趙禹書道小成,這一年來得小郡主傳授諸家武藝,苦練不輟。冥冥中,書意與武意竟暗暗相合,暗勁交織著墨水混成一團,力透筆鋒紙背,竟在那堅硬的黃花梨桌面上留下深深墨跡!
古人講王右軍筆力遒勁,入木三分,誠不欺人!
趙禹的書法之道比之王右軍自然相差甚遠,就算比父親趙雍都遠遠不如,但他身負上等武功,與書法交感,藉著喪亂之境,竟都做到入木三分的效果!
墨漬已乾,趙禹從那幽憤境地中徐徐退出,望著滿桌墨跡,心中並無喜悅。他知自己今日又學到一門高深武藝,或者不能稱之為武藝,而是心境更合適,喪亂之境!這一刻,不只書法,他的心性和對武功的認知都又加深一層,萬千大道殊途同歸,技近乎藝,概莫如是。
趙雍已經開始準備收拾回鄉,不過他的兩個長子卻還要留在大都。趙禹的兩個兄長,一個已經登科授職,一個卻還在國子學讀書,學問都是極紮實的。
家人在忙碌,趙禹卻有些無所事事。這幾日他一直在揣摩那新學到的喪亂之境,並將自己學到的武藝與之相融合運用,只是無人拆招切磋,一時間也不知進境如何。
上元節這一日,趙禹收到一份請帖,邀他前往海子旁的崇元居一聚,落款卻是“汴梁趙敏”。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這是出自汝陽王府小郡主之手。
待到日暮時趙禹出門上街,來到崇元居。早有知客等在廳堂,待他進門後便被領到三樓上一處雅間裡。
這時候,小郡主已經坐在雅間中,她穿一件白色裘衣,戴著紫貂皮帽子,許是飲了幾杯果酒,小臉酡紅,煞是可人。
“你來了。”小郡主對趙禹點點頭,然後望向窗外夜景,靈動的眼眸帶著些許罔意,低吟道:“東風夜放花千樹、一夜魚龍舞,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你們漢人別的本領不成,寫詩寫詞的本領卻是天下第一。這些句子,隨口唸出來,都覺得極好……”
趙禹哼了一聲,冷著臉坐下去,不說話。
小郡主沒有察覺到趙禹情緒的異樣,欣喜的說道:“我送去的請帖你看了沒有?嘿嘿,趙敏,這以後就是我的漢名,怎麼樣?”
趙禹低下頭沉默片刻,才開口道:“趙敏,為什麼前面要加一個汴梁?莫非譏諷我家連這前朝舊都都保不住?”
小郡主興致勃勃要炫耀,卻不想趙禹這般作答,循著往日鬥嘴的經驗張口說道:“汴梁怎的了?只要我樂意,今日汴梁明日臨安,後日還要姑蘇!你家天下都保不住,何止一個汴梁!”
這一次,趙禹並未反駁,只是沉默著握起酒壺,揚起首來一飲而盡。
“你怎麼了?莫不是有什麼心事?”這時候,小郡主才發現趙禹有些不同,疑問道。
趙禹低著頭,悶聲道:“我父親已經致仕將要還鄉,或許我也到了該離開大都的時候了。”
“什麼?”小郡主聽趙禹這樣說,登時瞪大眼眸,片刻後忽然怒道:“你說過自己要學武功,我都盡心教你!現在卻講自己要離開大都,往後誰再來教你武功?原來我都看錯了你,你是一個做事無恆心的人!”
趙禹表情越發黯淡,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