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旁聆聽的永晝並沒有插嘴,聽到這裡唯一的反應不過是又開了一瓶新酒。他腳邊已堆起了幾個玻璃樽子,這樣下去,天明的時候他大概已喝下勃勒提勞家的最後一滴庫存。
“其實你喜歡她吧?”古布亞又艱難地灌了一口。麥子悠遠而天然的香氣讓他想起了北方一眼看不盡的原野,風吹過滿田的麥穗,一場搖擺的金雨。他恍然想起,那已模糊得好像是上輩子的記憶,好像是他所聽聞過的海水漲退,一輪洗刷過後,沙上再深的痕跡也會如融雪消弭──即使他再努力搜刮追溯,最遠的記憶也不過是第一次實驗。“別急著否認,我又不瞎,自然看得見你看她的眼神。”
路迦從密密麻麻的字上移眸,這是他在進入房間之後第一次正視古布亞。
“我建議你早點放棄。”啡發的少年這樣說。在意識到死亡與他之間只隔咫尺之後,他再沒有慎言的理由,說起話來直率得幾近傷人。“她不可能愛上你的。一輩子都不可能。”
永晝再也按捺不住。“你未免說得太肯定。”
“你也聽見了,連他也沒有為你否認過。”古布亞回視路迦。後者湛藍色的眼眸看起來仍然平靜如深海,但他知道對方不是無動於衷,而是想聽他說完。“有意思,我聽說你們兩家人是多年世仇,想不到你們鬥到最後,竟然是一個誰都料想不到的結局。要是家人知道了的話,你覺得他們會有何反應?”
話說到這裡,已有兩分要脅、三分挑釁。
路迦維持著淡然的表情合上手裡筆記,“你似乎對我們的關係很感興趣。”
“噢,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感興趣的可不止我一個。”古布亞似乎覺得自己已成功說動對方,眼裡的笑意更浮了一點。“別以為身處極地便逃得出別人的監視,除了你們各自的家族之外,在再無人煙的角落裡,大陸上也仍然有人關注你們。”
“是嗎。那讓他們看得更清楚一點,似乎也無妨。”路迦說。古布亞認定塞拉菲娜。多拉蒂是因為信任他而容許他們兩個同處於一室,但他隱約覺得她早就料到了事情發展的方向,並且伸手推向她樂見的走向。真正讓她放手的或許並不是放諸於他品性上的信心,而是對他能耐的瞭解。“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
永晝挑起眉毛。在塞拉菲娜身上做不成的交易,竟然應驗在古布亞身上,這一點就算是再厲害的預言者也大概無法料測。不,恐怕塞拉菲娜自己也猜不到,有朝一日,路迦少爺會為她籌謀吧?
啡發的少年細細打量過路迦的臉,然後抿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成交。”
“是,我是有幾分喜歡她。”路迦一開口便爽快地認下古布亞的指控,連呼吸都沒有亂過半分。古布亞原以為按這位少爺的脾氣,應該會說得更隱晦含蓄一些才對,想不到他竟然毫不忸怩。“可我同時也不覺得自己應該放棄。有些事情,不試的話,不可能知道。”
古布亞臉上的惋惜逼真得幾乎要讓人以為發自真心。“我說過了,她只愛自己,也只能愛上自己。其他人對她來說,不過是個過客,是工具,是合作者,甚至可能是朋友,什麼都可以是,偏偏不能夠是情人。”
路迦眯起眼睛,“你好像很瞭解她。”
“我不瞭解她,但我很瞭解她的同類。”古布亞說,“猜猜如果你沒阻止她的話,我現在應該是什麼模樣?──事先說明,這並不算是一個問題,你我具知道答案是什麼,大概連一團爛肉都會比我健全。或許談吐、長相甚至性別都很不一樣,但她與為我施行實驗的人,在某些地方簡直宛若雙生。”
“他們都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我不信你沒意識到這一點。”他繼續說下去,“今天他們能夠用得上我,他朝她未必不能為了自己而利用你和你的一切。到時候家族與她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