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就帶著我,揹著么妹上街上撿瓶子去,撿一整天,一麻袋總算是有的,一個瓶子一毛錢,一天十來塊錢還是有的。這下子,總算勉強解決了買米吃飯的問題。而我,從那時起,也輟學了,專心撿起了瓶瓶罐罐。下學期時,有一天,班主任找上門來,好說歹說,終於把阿奶勸好了,說一定要讓我讀書,還說學校會資助我讀書,錢的事不用操心。於是,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重新出現在了同學們的面前,我感到自己低到了塵埃,可是老師和同學們並沒有嫌棄我身上的異味,反而耐心地幫我補上功課,就這樣,我又順利地讀了下去。
前兩年,阿爸因酗酒,酒精中毒去世了。那天,阿奶坐在角落裡,不停地嘆氣、嘆氣,硬是沒有掉下一顆眼淚。自那以後,我和么妹,就真的成了孤兒了,我還好,起碼長大成人了,而么妹,她還小,總是需要人照顧的,阿奶老了,管不住么妹,所以她天天往外竄,就像那天我們看到的那樣子。而我,平常要上班,也不能時時照看著她,結果,前陣子她自己跑著跑著,跑到了別的鄉鎮去,被好心的人家收留了,他們供吃供住,卻沒有想著幫么妹找家人。這一晃,時間都過去了大幾個月,才把么妹找到了。”阿侍說完,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彷彿要把過去所有的委屈和無奈都抖出來。
我看著黑暗中這個陷入極度悲傷的人兒,這個彷彿被上天無情遺棄的孤兒,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無力感,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這個巨大的窟窿,我也不確定自己真的有那個能力去治癒揹著枷鎖的阿侍。
於是,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呆坐在原地,我靜靜地聽,等到阿侍的哭泣聲漸漸消失,等到他的肩膀終於不抖動,我緩緩地說:
“阿侍,很多時候,我們不能選擇出生,可是,我們有能力去選擇如何過好接下來的人生,不是嗎?”
阿侍抬起頭,眼角的淚水正在燈光的照耀下似有似無地閃爍著,他空洞的眼神中,彷彿又有了一絲希望,彷彿他還願意相信:
只要拋下過去所有的悲傷,就有能力讓生活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