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七驢兒的聲音。
飯後,少奶奶燈芯破例讓七驢兒走進西廂房,這個想法是她在飯桌上有的,她突然覺得,這個七驢兒不簡單。
命旺扔下碗就去地裡捉螞蚱,天黑才意猶未盡地回來。這段日子,他又迷上了捉螞蚱,也好,比前些日子讓她省心。自打趕走芨芨,他一下乖多了。
淫亂(4)
燈芯讓七驢兒坐,七驢兒不敢,站在主人面前回話。燈芯問了家事,問了災荒年間他咋過的,又問了今年溝外的收成。問完這些,話題突就轉到了他跟馬巴佬的關係上。七驢兒像是早有準備,回答得乾淨利落。七驢兒的回答令燈芯多少有些愕然,不過,她裝做甚也不在乎地道,油坊的事你真熟?
不敢說熟,但凡油坊的活都會點兒。七驢兒答的很小心。
那油辣是咋回事?
碾子太細,油擠壓得太過辣味兒就有了。
這樣是不是多出油?
是能多出點,但油一辣賣不上好價錢,還是不划算。
賣油的路子你可熟?
聽過一點,沒賣過,溝外今年油缺,想必價錢能上去。
那好,你拾掇東西去油坊,改日我去油坊看你。
七驢兒一出門便倒抽一口氣,雖是秋涼日子,頭上卻漫了汗。這一場話問得直叫他後心發麻。幸虧來時的路上,把甚也想好了。身後的燈芯卻是目光楚楚擱他背影上,似乎有所觸動,直到晚霞將一切隱去,才依依不捨地把目光收回。
打碾的事還算順利,各家各戶鉚足了勁兒從天爺嘴裡奪食,雨一來紛紛碼了垛,太陽一瀉抖開了曬,總算是沒芽掉一顆。收糧也是意想不到的順暢,幾乎不用燈芯開口,各家各戶便把該交的租子全都拉來了,比往年多,也比往年整齊。大災初過,報恩還願的熱浪蒸騰在溝裡,整個秋季,新管家二柺子幾乎成了沒事可做的閒人。
菜子打碾完,油坊的事該張羅了。馬巴佬是在一個細雨綿綿的後晌走進下河院的,一進門就誇張地抱起牛犢,像,真像,一看就是個小命旺。這話說得幾個人臉上沒了顏色。東家莊地沒在意,知道馬巴佬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便笑著問他三年饑荒的事。馬巴佬長嘆一口氣道,提不成呀,死完了,狗日的天爺,不長眼睛,咋死的都是命苦人哩。
你聽這話說的。
東家莊地的臉動了一下,沒說甚,手一指上房,裡頭進。
馬巴佬很受尊敬地被請進了上房,心裡譁就亮堂了。關於下河院的種種想法,一刻間淡下去許多,尤其北山一帶的傳聞,更就讓他覺得是人在亂說。這不,我到了院裡,還不是受如此禮遇麼?
接下來的喧談中,東家莊地才知道,馬巴佬七十八歲的娘死了,姐姐一家死了三口,兒子媳婦還有孫子,就剩了老姐夫,這次也給帶來了,說溝外苦焦得沒法活,今年雖是雨多,但沒種下地,還是沒吃的。東家莊地聽完心苦成一片,他問桃花男人今年上六十沒?馬巴佬咂咂嘴,屬牛的,虛六十。東家莊地哦了一聲,一種歲月的滄桑感苦霜樣襲過來,直到馬巴佬出門,沒再說一句話,他的心完全沉浸到遙遠的往事裡去了。
四十年前那個空氣裡瀰漫著菜花芳香的日子再次閃出來,那頂大紅轎子晃啊晃,彷彿又一次要把他打下河院晃到北山。那張白皙嬌美的臉,那勻稱的身段和略略後翅的豐臀更是橫在眼前不走,更有出門時那勾魂攝魄的一望……東家莊地唏噓成一團,心思,止不住一次次飛到廟上。
青騾子馱著燈芯到油坊的這個上午,溝裡又出了事兒,日竿子老婆經過數次努力終於將姦夫淫婦捉到炕上,應聲而來的孃家兄弟完全拋開下河院,暴打一頓日竿子後把憤怒全洩到柳條兒身上。這可是真正的亂了綱常呀,叔伯公公讓堵到侄兒媳婦炕上,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