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摩挲著腰間玉佩,面上幾許黯然,“一轉眼這麼多年了,他的墓我從未去拜祭過,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怪我。”
這話放在過去可能要引來易懷宇怒火中燒,可如今,他只感覺愧疚淒涼。
“陛下身體康健那些年,年年都要去沈國師的衣冠冢看一看,後來沒什麼時間精力了也會吩咐下人去把墓碑打掃乾淨、奉上祭品。娘娘若是想去,何不趁著這幾日天氣晴好,與陛下一道去走走?能看見陛下和娘娘重歸於好,想來沈國師泉下有知,也會安心瞑目吧。”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易懷宇,偶遂良淡道。
司馬荼蘭和易懷宇多年恩怨的癥結,一部分在於司馬原,一部分在於沈君放,而沈君放是導致二人決裂的直接因素。偶遂良對那三個人之間複雜關係最瞭解不過,旁觀者清,他明白一切事端都不過是場悲哀的誤解,或許把當年的矛盾都攤開來曬一曬,許多亂麻便可迎刃而解。
沈君放到死都未能如願的事,若是可以,他想代為完成。
易懷宇沒有拒絕偶遂良的提議,沉默半晌後喚來陶世海吩咐備車,竟是一刻都不肯等,急著想要早些到那片芳草蓊鬱的小林,再拜祭一次無名墓碑下沉睡的故人。
這次之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那些藏在心中多年的話,終於可以坦然說出。
江山故曲Part。98
沈君放葬在青冥山最高峰,墓碑正面遙望帝都方向,而他尚有一座鮮為人知的衣冠冢,就在皇家墓園裡,緊挨著帝陵旁側。
“史書總喜歡評說那些功勳卓著的文臣武將,有汙點的極力擴大,沒汙點的便編出許多荒唐韻事抑或抹黑傳言,朕不希望君放受人汙衊,連死後都不得安寧。”易懷宇在司馬荼蘭的攙扶下走近墓碑,伸手拂去上面一片枯葉,面容平和得如同無波靜水,“你看,荼兒,他安心睡在這裡不是很好嗎?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司馬荼蘭凝視著墓碑上的溫柔名字,淡淡嘆息:“你一生都在追求功績,怎麼會想到為他做這麼多,遠離塵世?”
“那年君放首立大功,朕問他可有什麼願望,他說,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輔佐朕一統中州,而後找一處寧靜山水袖手歸隱。”憶起昔時風光崢嶸,易懷宇眸中露出點點笑意,“君放是個心高氣傲的隱士,如果不是遇見朕,他這一生可能都沉浸在專研中度過,而他留下的也不會是治國韜略,而是一個個奇思妙想、傳世神作。有時候想想,天意確是弄人不淺,朕當年無心之舉換來不世出的少年奇才,又或者這段緣分早有天定,所以才在二十多年後讓璟兒遇上傅楚,續寫君臣佳話。”
司馬荼蘭從不相信世上有鬼怪之說,可她此時竟然荒唐地期望沈君放靈魂未死,這樣他就能聽見易懷宇說的那些話,能夠明白,原來他所追隨的君王從未怨恨過他,一直一直,都把他當成最值得驕傲信賴的臣子。
一人情迷意亂,一人進退兩難,一人愛恨交雜。
三個人彼此忠誠不曾背叛,卻因為無可奈何的感情陷入矛盾隔閡,是天命還是自己選擇的悲涼?事到如今,那些過往雲煙都已說不清了。
輕撫墓碑,司馬荼蘭側目看向易懷宇:“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最怨你的是哪一點?”
“許是怪朕蠻不講理,也可能是怪朕公私不分,總把前朝的糾紛強加在你身上吧。”
“你娶我時就目的不純,我有說過什麼嗎?揹負司馬家和姚家的負擔,我早有這覺悟。再說那時你一心寵愛蘇詩韻,我可從沒幻想過你能對我如何好,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瞎猜測。”司馬荼蘭哼了一聲,攙扶易懷宇的手臂安穩有力。
曾經她在他懷中依偎,為他的風華傾倒,也為他剎那間的溫柔。
如今,在那些恩怨愛恨都隨風消散過後,她終於能放下一切挽著他,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