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碰上鬼一遭,因緣果報之說掛在嘴邊,卻不以為然。偏偏結識了些奇人異士,生了個奇人異士愛圍觀的兒子。遂順從眾意,在兒子滿週歲時,改了家裡的房屋朝向,陳設擺放按特定風水局,頗有講究。
陳玉繪的住所在風水局的陣眼。受傷鬼非常準確地摸到這個陣眼中心,落在陳玉繪的床榻上。
垂髫小兒睡夢中被鬼壓了床,咿呀啼哭。
大鬼難耐地伸手想拍暈孩子,好去尋隱蔽處修復魂體,沒想到他念頭才及,已經被孩子身上擴出的一束光芒擊中,房間的四個角落更有符光射出,把他罩在了原地。
失策,此處有高人佈局,寶器庇護。
小孩在黑甜夢鄉中遭此襲擊,手腳彈了彈,驚醒過來。
睜開眼睛,面前正對著黑漆漆的龐然大物,巨頭細身、渾身長毛、眼睛銅鈴一樣、嘴巴咧到耳根,最可怕的是腦門上厚厚的肉褶子,挪動著,挪動著,竟然會睜開!肉褶子正中一隻細長的大眼睛!稀疏的毛髮分佈眼睛周圍。
小孩目瞪口呆,在他被嚇住的時間,怪物由惱怒的神情變作了惡意地笑。
“你看得見我?”粗嘎的聲音。
人死後會變成鬼,一般人看不見一般鬼,鬼依魂魄而存,是為無形之物,鬼需要藉助有形之物,才能被人類看見。或者,借外物修煉奇能,或熬個百千年自得變化,方能以鬼身成自在變化。
受傷鬼沒那麼好運,有什麼奇遇或碰到什麼高人,他走的是第二條路,實實在在於黑暗縫隙窩了幾百年,躲過陰差追捕,吸人骨髓吃人血肉,才成統轄一方的鬼主。
往實在了說,是做鬼有些日子,變得厲害了,招收些走過路過的孤魂野鬼,自奉為王而已。可憐見的,道行不夠,出山第一架,就敗得狼狽。手下俱是遊兵散將,不中用。
此刻,他確信開啟了一般鬼的日常經用模式,絕對“隱身”狀態!正常人不會看見他。人類小孩眼裡應該是漆漆的黑才對,怎會露出如此驚嚇至極的情狀?
怪物一開口說話,大舌頭就耷拉下來。
“看不見,看不見!”小孩手腳齊蹬地踢開他,一邊搖頭一邊喊,“鬼啊!娘,爹……嗚……嗚嗚……”
受傷鬼本來以四腳著床姿勢被符光釘住,力疲傷重,動彈不得。這時候,被小孩大力一踢,偏開主攻擊範圍,便趁勢摔倒在地,滾了幾圈,躲開法力所及範圍,貼到牆根裡。
小孩大聲哭鬧,不一會兒,引來了大人,僕役和主人陸續進來,房間裡點燈的點燈,安撫的安撫,檢視的檢視。
小孩扯著他娘,指著陰晦的牆根道:“在那裡,在那裡,打了他!”
那裡,當然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角落,哪裡有東西?眾人皆搖頭。
小主人老是一個人玩,對著花草樹木和空氣講話,如今出了臆想幻覺,不算大事,常病而已。
雖然以為兒子發病,陳夫人仍對兒子的話做出反應,邊哄兒子,邊指使丫頭請出掃帚、拿上雞毛彈,拍掃暗角。僕人們半信半疑,配合小主人的指揮,胡亂折騰半天,一星半點的鬼影子都沒有逼出,但覺著荒唐無稽。
小小的陳玉繪在母親的懷裡,從歇斯底里的哭叫,到慢慢安靜不語,只簌簌發抖。墨玉做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忙碌的大人。
人人一臉輕鬆,人人毫不擔心,人人言笑晏晏……
明明在那裡!但是人人看不見。
明明……除了他……
角落裡的鬼大咧咧坐著。夜晚的黑掩蓋不了他呲牙裂嘴的兇相,人從鬼坐的地方走過,橫穿過鬼的身體,那鬼物影像還適應地抖了抖。
鬼……
小孩把臉藏進了孃的懷抱。
清掃了房間後,小主人死活不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