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家在本縣是大戶,張典史這一支早在祖父一輩便搬到縣城居住,子孫大都盤踞在縣裡,不過樹大分枝,現在張典史帶著寡母妻兒搬出老宅,在縣衙附近買了一套二進院,又剛剛升了官,小日子很是順心。
妻子吳氏與吳浩然父親是一奶同胞,若不是田夫子早年喪父無人做主,說不得這吳氏就成了田夫子的妻子。當然這些事只是吳家長輩們的小心思,還沒來得及謀劃便胎死腹中了。如今吳氏與張典史生有二子一女,日子也算得意。
今日田夫子領著田世舒上門,略有唐突,但爺倆個禮數還算周全。以田家與吳家的交情,再有這眉清目秀乖巧懂事的小娃娃會收買人心,那點唐突也算不得什麼。
說起繡坊,吳氏如數家珍,“這玲瓏閣總店是在府城的,開在咱們這的,我看也就是個搭頭,裡邊的繡娘我不認識,也沒聽說有什麼厲害的人物,他家的東西我倒是熟悉,東西不貴但是也沒見有什麼特色的。還有就是東城的金玉錦繡,剛開了兩年,是咱們縣的鄉紳周家的產業,就他媳婦孃家不是開南北貨鋪發了家嘛,他家跟風開了繡坊。倒也沒聽說他家在別的地方開鋪子,他家也不收外邊繡孃的東西,據說店有南繡的傳人坐鎮,東西貴了一點,但是確實是好,據說府城的大戶人家也來他家定東西的。周家那媳婦我認識,她平時就管著這繡坊,下午我就帶著小舒去問問。”
田夫子父女沒想事情這樣順利,再三感謝不提。下午吳氏真帶了田世舒去了繡坊。
一見這金玉錦繡的匾額,田世舒便確定了,這家的老闆是極度愛財的,這金燦燦的大字把烏黑的香樟都映襯出幾分金光。
繡坊是一座二層小樓,一樓是門面,待客、買賣皆在此層,二樓則是繡娘們工作的地方,閒人少進。這樓後面還有一圈後罩房,據說是廚房、繡娘住宿的地方。
吳氏與這老闆娘周楊氏寒暄一番後,便道明來意:“我這孃家侄女是個有主意的,又有一雙好眼,一來就相中了你家那鎮店之寶,倒不是想買,她呀一心要做你的徒弟呢!”
那周楊氏是生意人,哪有不明白的。內心雖然有點不樂意,可這吳氏有個做典史的丈夫,雖不大用得上可不好得罪,更何況他們張家人多的要命,不定什麼時候就碰上。自家雖然不怕,可收個孩子,結交一番不是更好?
“哎呦,這小乖乖一看就是捧在手心裡的,咋也捨得吃這份苦喲!”雖然都知道結果了,但該有的拉扯還是要持續拉扯的。
“嗐,也就是對姐姐你說,大人該勸的都勸了!這可是我那表兄的眼珠子呢!這也沒法,她就認準這條路了!不過要是在您這學出名堂也是她的大造化。”
“妹妹既然這樣說,那我就說說咱們這繡孃的規矩。按理咱這兒是不收外邊的孩子的,樓上的繡娘都是賣身到我這來的。”周楊氏頓了一下。
吳氏趕緊道:“這可是不成,姐姐也知道我那兄長家一家子都是讀書人,斷不可能賣孩子的!再說家裡過得也不差!”
“妹妹莫急,聽我說完。”周楊氏拍拍吳氏的手,繼續道:“就像你說的,咱侄女是相中這門手藝,我看這孩子將來也未必靠這個吃飯,賣身這種事我也開不了這個口,但學手藝交束脩,這道理總沒錯吧?”
吳氏鬆口氣,“那是自然。”
“咱們剛來學的基本技法倒是沒什麼,不過想學咱們南繡師傅的手藝卻不簡單,需她本人看過才能同意,我是不能打包票的。學基礎這段時間呢,半年二兩銀,伙食另算,住處卻不提供的,畢竟現今住在這的都是賣身來此的,住在一起對孩子名聲也不好。”
吳氏點頭稱是。兩人約定若是成了不,明天孩子父親會親自帶著孩子過來。周楊氏很想問一句孩子娘呢,咋是父親管這事,但交淺言深,實在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