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薛萬徹洗了手腳,一件袍子隨意的穿在身上,袒著懷,一個大海碗捧著,幾大口就將一碗麵條吃光,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的身手去搶祿東贊手裡的碗,嚷嚷道:“你這人,吃白食還恁地話多!來來來,你是大相,身份高貴,吃不得這等粗鄙之食,速速給某,某不嫌棄!” 老子出身河東薛氏,妥妥的簪纓世家,還比不得你個窮搜搜的吐蕃蠻子?老子都吃得,偏偏你吃不得? 祿東贊趕緊將碗往後一收,怒道:“誰說麵條了?就你們吃過山珍海味啊?瞧不起誰呢!這麵條筋道爽口,實乃不可多得之美味,最是適合吾這等老人家食用,休要來搶!” 言罷,手裡筷子舞得飛起,吃得稀里呼嚕…… 用罷午膳,侍女沏好了茶水端上來,三個人就坐在門前的迴廊下邊,暖洋洋的曬著太陽,喝著茶水。 祿東贊眯縫著眼睛,看著陽光下反射著耀眼光芒的溫棚,手裡的茶盞放到嘴邊呷了一口,慢悠悠的品著滋味兒,猶豫了一下後,問道:“還望二郎告知,這等作物當真有那麼高的產量,可以解百姓之飢餓?” 房俊躺在一張躺椅上,腳尖點地,躺椅便慢悠悠的晃起來,他在上面很是自在,聞言道:“開什麼玩笑?百姓是否吃得飽飯,從來都不是糧食的問題,甚至與天時的關係亦不大,更多的還得看人,看官吏是否清廉。風調雨順的年景,汝認為就餓不死人了?” 祿東贊默然。 天底下最大的災難是什麼? 不是六月飛雪,不是河川決堤,甚至不是旱蝗並災,乃是人禍…… 人禍甚於天災,苛政猛於虎! 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在墳墓前哭泣,孔子命子路上前詢問:“子之哭也,壹似重有憂者。”婦人哭著說:“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孔子感到很驚奇:“何為不去也?”既然有猛虎為患,何不離開呢?婦人愴然垂淚:“無苛政。” 猶可見,苛政猛於虎也! 真正讓百姓糧食絕收、地無產出的年份,其實絕無僅有,即便一地有災,大可調撥臨縣之錢糧以之賑濟,以全國而賑地方,豈能出現易子而食、骨肉相烹之慘禍? 關鍵還是在於人,在於吏治。 各種苛捐雜稅使得百姓苦受盤剝,十室九空,世家豪族更是不斷兼併土地,使得百姓流離失所,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如何能夠活得下去?別說什麼盛世不盛世,在任何年代,總歸會有那麼一些魚肉鄉里的酷吏存在,總歸會有那麼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員與其沆瀣一氣。 無論大唐,亦或是吐蕃,土地之上產出的糧食當真不夠百姓們裹腹麼? 自然不可能。 然而正是官吏無窮無盡的盤剝,豪族無休無止的兼併,再輔以天災,導致一幕一幕人間慘劇。 祿東贊身為吐蕃大相,智慧過人,焉能不知其中道理? 縱然你將全天下的土地都種上糧食,吏治不清、苛政不除、豪族不仁,這天底下的百姓,該吃不飽飯的依舊吃不飽…… 話題有些沉重,房俊於祿東贊盡皆無言,呷著茶水,曬著太陽出神。 薛萬徹乾脆將茶盞丟到一旁,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幾個呼吸之間,呼嚕震天響…… 房家的僕役匆匆而來,打斷了這午後的寧靜。 “二郎,家主有命,讓您即刻返回府中,賓客已然陸續抵達,您卻不在家中,有些失禮了……” 家僕敘述著房玄齡的話兒,抬頭瞄了一眼自家這位二郎,心中著實無語。 哪裡有晚上就成親的人,白天卻還跑到田裡種植作物,老神在在的曬太陽喝茶水? 真想不明白,那蕭氏女人皆說端莊美貌,有什麼不樂意的? 若是自己有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兒子……咳咳。 房家嘆了口氣,只得起身日內更衣,踹了薛萬徹一腳,看這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才對他和祿東贊說道:“都沐浴一下更衣吧,去府上吃某的喜酒。” 成親當日跑出府去,鑽進田裡耕作,這只是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而已,是在向老爹房玄齡以及蕭瑀發出抗議,憑什麼你們之間的齷蹉交易,就得把我牽連進去?然而事情已成定局,總不能這個時候悔婚,讓天下人恥笑房玄齡吧? 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