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松鶴樓靠窗的桌子旁,鄭仁泰坐在椅子上面目嚴肅,心情如窗外寒冬一般凌冽。
在他的對面,李孝恭慢悠悠的喝茶,一身錦袍頭戴幞頭好似一位富貴長者,但說出的話卻好似刀子一般鋒利無匹:“滎陽鄭氏乃隱太子之親家,當年玄武門之變時候便公然與太宗皇帝敵對,及至太宗皇帝登基並未因此怪罪,時至今日有逆賊意欲叛逆,滎陽鄭氏可是要附逆起兵、一報當年之血仇?”
對於當下朝中之險惡風波,鄭仁泰自然早有所感,只不過他自知尚未夠得上大唐帝國之權力核心,所以一直緊隨房俊之腳步,並未試圖去摻和其中。
孰料李孝恭今日約他在此相見,開門見山便逼他表態。
這讓鄭仁泰有些恍惚不解:朝野上下,最堅定支援陛下的便是房俊,而陛下也將房俊視如肱骨、言聽計從,站隊房俊就等同於站隊陛下這是毋庸置疑的,可現在李孝恭卻為何非得要他在陛下與房俊之間二選一?
房俊意欲謀逆、竊奪皇帝之位?
這是絕無可能的,縱然房俊有這等野心,可現在大唐歷經三帝、繁榮昌盛,政局早已穩定,除去李唐皇室之外無人可以染指皇位,若是廢黜陛下、另立新君……房俊圖什麼?
鄭仁泰一臉正氣:“正如郡王所言,滎陽鄭氏深受大唐三代帝王之隆恩,自當盡心竭力護衛大唐正統,縱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有我鄭仁泰在,太極宮便固若金湯,若有逆賊作亂只能踏著我的屍骨進入承天門!”
他不信房俊會反叛,真正反叛的那些人是誰他也隱隱有所猜測,即便皇權動盪、逆賊亂起,房俊依然會是陛下的肱骨基石,只要緊跟著房俊的步伐,前程無憂。
李孝恭呷了口美酒,淡然道:“說實話,我並不信你,甚至包括當年玄武門之變當中那些追隨隱太子的舊部,我一個都不信。你們當中固然有人感念太宗皇帝不殺之恩,這些年也前程遠大權勢在手,看似沒理由背叛陛下掀起叛亂,可如若朝野上下還有一人起兵摻和進叛亂之中,必然是你們其中之一。”
李建成乃“唐國公”長子嫡孫,隨著高祖皇帝建國長安便被冊立為太子,名正言順、大義所在,更兼其文治武功樣樣傑出,依附於其身後者不計其數。
及至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伏誅、闔府上下被殺個一乾二淨再無任何復起之可能,依舊有無數人誓要為其報仇,視死如歸、前赴後繼。
譬如薛萬徹之輩更叫囂殺入秦王府屠盡秦王府上下,為李建成報仇雪恨……
即便最終太宗皇帝鎮壓一切、收拾殘局,也以無上寬容之胸懷對這些人予以寬恕、赦免,絕大多數李建成舊部都老老實實蟄伏於太宗皇帝麾下,可畢竟是時事所逼、迫於無奈,其中多少人心存仇恨又有誰知道?
之前兩次兵敗不少李建成的舊部已經牽扯其中,如若再來一次兵變,未必沒有隱藏更深者驟然而起……
鄭仁泰搖搖頭,沉聲道:“郡王此言差矣,吾等當年之所以追隨李建成是因為其太子之身份,皇家正統、大義所在。如今大唐之正統在於陛下一身,身為人臣自當誓死報效。更何況既然太宗皇帝當年赦免吾等之罪責,吾等便是清白之身,郡王豈能以太宗皇帝已赦之罪問責於如今之吾等?難道太宗皇帝的諭令在你眼中不值一提?”
“呵,”李孝恭冷笑一聲:“別拿太宗皇帝的名頭來壓我,嘴上說的好聽沒用,事到臨頭才知忠奸善惡。”
鄭仁泰點點頭:“那就拭目以待!”
言罷起身,躬身施禮:“末將尚有軍務在身,便不陪郡王飲酒了,告辭。”
轉身,大步自樓梯下樓。
李孝恭喝了口酒,從敞開的窗戶看著鄭仁泰下樓在親兵護衛之下翻身上馬,一行十餘人疾馳在長街之上消失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