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俊面前,吉士駒就顯得隨意得多。 翌日吉士駒抵達春帆樓的時候,房俊照樣設宴款待,吉士駒簡單洗了一把臉上的灰塵泥垢,便放開了吃喝。 房俊頗為驚奇,以往的吉士駒在他看來固然醜陋了一些,但是舉止知禮不卑不亢,可眼前卻好似卸去了一身甲殼,再無半分隱忍顧忌。 “侯爺何以這等目光看我?”吉士駒嚼著來自大唐的美味菜餚,一杯一杯的喝著房府佳釀,見到房俊神情古怪的看著自己,不由甚是奇怪。 房俊道:“是不是有一種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暢快,餘生再不用在骯髒陰暗的溝渠裡與那些蟲鼠為伍,感覺太陽特別溫暖,天空特麼湛藍,就連刮過去的風的都帶著香味兒?” 吉士駒琢磨片刻,讚歎道:“不愧是冠絕大唐之才子,這番話簡直說到了鄙人的心坎裡……鄙人身為蝦夷人,與倭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卻又不得不與之虛於委蛇,侯爺可知鄙人心中是何等噁心苦悶?現在得侯爺之襄助,蝦夷人終於能夠奪取一塊溫暖的土地生存繁衍,雖然祖先的土地依舊在倭人手中,但蝦夷人已經很知足了。” 說到此處,他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到房俊面前跪伏下去,五體投地。 “您是蝦夷人的恩人,蝦夷人將會為您刻碑立廟,生生世世子子孫孫牢記您的恩德,自今而後,只要還有一個蝦夷人存活於世,面對您和您的子孫,都將奉為恩主,無論任何要求,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 這番誓言,鄭重到了極點。 只要蝦夷人還記著今日之事,哪怕粉身碎骨之類的說辭用不了幾十年便會漸漸淡忘,但即便是百世之後,房俊的子孫在蝦夷人的地盤上都必然會被奉為上賓,尊敬有加。 房俊伸手將其扶起,笑道:“贈人玫瑰,手有餘香,某固然從未貪圖蝦夷人的報答,但是見到困苦的蝦夷人能夠有一個安穩溫暖的家園,亦是深感快慰。快快起來說話。” 雖然沒聽過“贈人玫瑰手有餘香”這句話,但是並不妨礙吉士駒明白其中的意思,他順勢站起,衷心敬服道:“來此之前,所有蝦夷人都拜託鄙人將他們最衷心的謝意表達給您,並且大家都取得了一致的意見,此次調停,將完全交給侯爺您主導,侯爺您說是什麼條件,那就是什麼條件,哪怕要我們蝦夷人刀山火海闖一遭,亦是絕無怨言,以此來表達對您的感激和信任。” 瞧瞧人家這話說的,這事兒辦的,什麼叫貼心? 這就叫貼心! 房俊這人就是個順毛驢,你跟他擰著幹,他比你還擰巴!可如同吉士駒這般完全將自己和蝦夷人擺在一個“受恩者”的地位,表示您隨便弄,什麼條件我們都答應,就算讓我將族中所有女子都給您送來暖傳,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如此大氣,反倒讓房俊有些不好意思。 說到底,他也並非一個合格的外交官,做不到所有的事情都以利益為先,總歸還是礙於臉面的…… ***** 翌日,冬陽明媚,海風徐徐。 春帆樓頂層關著窗戶,陽光從玻璃窗子照射進來,一片亮堂。 廳堂正中擺放了一張長條木桌,雖然是從附近山裡砍伐的大樹就地取材,但平素維修戰船沒地方顯擺手藝的工匠們手癢難耐,將這張桌子弄得花紋繁複華貴異常,就連一圈兒擺放的椅子都雕刻了鏤空的圖案,顯得精緻華美。 四個角落燃了炭爐,窗外寒風蕭蕭,樓內溫暖如春。 房俊大馬金刀的坐在長桌盡頭的主位,身旁靠後的地方另外放置了一張書桌,王玄策以及幾名水師軍中的官吏坐在那裡負責記錄會議過程。 談判的雙方分左右落座。 倭人方面自然是蘇我摩理勢為主,以及幾位文職官員,蝦夷人則簡單得多,只有吉士駒帶著一個面容冷峻的高大青年,正是他的弟弟吉士駿。 除此之外,尚有新羅、百濟、林邑等國之代表出席,以為見證。 當然,對於倭國即將開設通商口岸一事,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持歡迎態度,這意味著倭國龐大的市場將會向諸國商賈開放,從此之後,在倭國行商只需遵守商業秩序即可,毋須擔憂會被官吏從中漁利盤剝。 在大唐的引領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