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大唐皇帝遭受冷箭,兜鍪掉落且落馬墜地,淵蓋蘇文登時雙目放光,大聲道:“立即傳揚出去,就說大唐皇帝被二公子一箭射中,已然瞎了一目,身受重創,命不久矣!” 是真是假並不重要,當時大唐皇帝在亂軍叢中墜馬,想必很多人都親眼所見,但是其傷勢輕重卻未必人人知曉。 只要有關於大唐皇帝重傷的訊息傳出,必然能夠影響雙方士氣。 縱然大唐皇帝傷勢無虞,且隨後可以出現在人前破除謠言,不會使得唐軍士氣低落,但是平穰城內的高句麗軍卻不明真相,會因此而士氣暴漲,愈發堅定可以戰勝唐軍的信念。 那可是大唐皇帝啊! 天朝上國的一國之君,富有四海威懾天下,居然被淵男建一箭射瞎眼目,這得是多麼提振士氣的驕傲? 那校尉得令,趕緊出去召集府上文吏、朝中官員商議,要如何大張旗鼓的將這個訊息放出去…… 淵蓋蘇文在廳內踱步,顯得甚為興奮。 走了幾步,又將門外書吏叫進來,吩咐道:“即刻去將長孫衝帶來!” “喏!” 書吏轉身退出,淵男產奇道:“那奸賊蠱惑大兄,背棄父親,縱然千刀萬剮亦不為過,父親何以還要見他?” 淵蓋蘇文道:“快意恩仇,那是市井屠夫、販夫走卒之行為,到了父親這個地位,哪裡還顧得上心中喜惡?那長孫衝固然可恨,但是其身份卻殊為重要,為父留著他或許還能派上用場。即便無用,早幾天殺掉遲幾天殺掉又有什麼干係?你記住了,身為上位者,萬萬不能率性而為,而是要通盤考量、權衡利弊,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縱然再是厭惡,亦要懂得收斂心性,從大局出發。” 他三個兒子,嫡長子淵男生背棄自己、背棄高句麗,縱然自己不忍殺掉,也絕無可能繼承家主之位,將來成為高句麗之主。淵男建是他最為看重的子嗣,只不過為了擊潰唐軍,毅然決然的深入敵後、捨生取義。眼下只剩下這個幼子,他自然要好生栽培。 只不過這個兒子大抵是讀書讀得太多,腦子已經被的儒家學說所腐蝕,有些迂腐,想要將其培養成合格的接班人,路阻且長,殊為不易…… 淵男產清秀的臉上滿是崇慕之色,躬身道:“孩兒受教了。” 淵蓋蘇文捋著鬍鬚,欣慰含笑,旋即笑容又斂去幾分,幽幽嘆了口氣。 幼子固然值得培養,可眼下之平穰城卻是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會被唐軍碾為齏粉,自己也不知到底還有沒有機會登上王位,開創一番宏圖霸業,而後再將國祚交予幼子之手,讓淵氏一族千秋萬載,統治高句麗…… 不過淵蓋蘇文到底是意志堅韌之輩,只是剎那間的低落,旋即便振奮精神。平穰城內十餘萬高句麗精銳,更有數萬百濟援軍,輜重充足軍械齊備,唐軍想要破城而入難如登天。 闔城上下更是萬眾一心,誓死守衛國都。 一旦戰局拖延下去,最終敗退的只能是唐軍…… 須臾,長孫衝被兩個親兵押赴入內。 昔日面如冠玉、英俊倜儻的長孫衝,此刻面色灰敗、蓬頭垢面,僅只是不到一日的功夫,便憔悴衰老幾十歲,望之已無半分往昔之風采。 淵蓋蘇文坐跪坐在書案之後,瞅了長孫衝一眼,淡然道:“賜座!” 一旁自有書吏取來一個蒲團放在地席之上,長孫衝略一猶豫,上前跪坐,而後長嘆道:“大莫離支想要賜死在下,但請行事便是,橫豎不過一死,何必將在下招來予以羞辱?” “呵。” 淵蓋蘇文冷笑一聲,冷硬的面容卻並無一絲表情,淡淡道:“休要在吾面前裝作一副視死如歸之相,你若當真心存死志,之前便應當提刀與吾玉石俱焚,既然那個時候你首先想的是逃走,此刻身陷囹圄,亦不過是自知必死而故作慨然而已。說到底,你不過是一貪生怕死之輩罷了。” 長孫衝面容扭曲一下,雙目瞪著淵蓋蘇文,旋即頹然垂頭。 正如淵蓋蘇文所言,他自知必死,所以裝出這一副慨然赴死之態,希望能給外人留下一個剛烈之形象,縱然青史之上亦會予以褒揚,而不是將他描述成導致唐軍大敗、無數兵卒葬身火海的罪魁禍首。 然而淵蓋蘇文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