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積深諳“盛極而衰”“水滿則溢”之道理,自從當年擔任尚書左僕射成為宰輔之首起,便開始了“摸魚”生涯。對於軍政事務極少插手,能避則避、能躲則躲,實在避不開、躲不了,也多是居中轉圜、誰也不得罪。 當年太宗皇帝便因此惱火,責備李積“毫無擔當”多次,對其無所作為的做法深感不滿。 待到李承乾登基,李積更是“淡漠權力”,身為“當朝第一人”卻投閒置散、對於朝政不聞不問…… 但現在,李積決定在軍制改革之中做出一番成就。 第一件事便是懇請李靖出山。 作為當世兵法大家,對於軍制之熟知無能能出其右,若有李靖之參與,定能拾缺補漏,令改革之後的軍制盡善盡美。 李靖花白的眉毛挑起。 他本以為李積今日登門是為了朝堂之上的事情,這是他不願參與的。他打了大半輩子仗,順風的、逆風的,歷經戰陣無數,論及打仗無所畏懼,更能執筆編著兵法,但唯獨對於朝政極不擅長,提及朝堂之上那些派系傾軋、蠅營狗苟便頭痛欲裂。 卻沒想到居然是為了軍制改革一事,這讓他有些躍躍欲試,畢竟這是他的專業領域。 朝堂之上這些時日對於軍制改革鬧得沸沸揚揚,連帶著全天下的地方官府、各地駐軍都翹首以望,他又豈能不知? 略作沉吟,李靖問道:“軍制改革之後,是否如傳言那般設立樞密院統管全國軍隊?” 李積也不繞彎子,直接點頭:“軍制改革的核心就是以樞密院統管全國軍隊,形成縱向體制,使得軍隊與地方官府徹底剝離。” 一旁的李客師嘆氣道:“可同時也使得軍隊與陛下之間平添了一道屏障……” 李積沒有說大道理,直言道:“為大唐千秋萬歲計,為社稷牢固百姓安穩計,這些都不算什麼。” 李靖與李客師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震驚。 為了大唐千秋萬歲、為了社稷百姓,就可以限制皇權對軍權之掌控了嗎? 李客師憂心忡忡:“今時今日吾等或許一心為國,可長此以往,難保後來者不會生出不臣之心,若掌握軍權、挾制皇權以為權臣之事,甚至更進一步覬覦神器,吾等豈非千古罪人?” 李積反問:“人臣有忠奸、有良愚,可振國興邦,亦可禍國殃民,難道皇帝就不是?” 李客師閉上嘴巴,心內巨浪滔天。 這些人都瘋了不成?這等話也能宣之於口,對於皇權可還有一絲半分的敬畏之心? 也難怪,單反對皇權還有幾分敬畏,也不能做出增設“樞密院”從皇帝手中侵奪軍權這種“不臣之舉”…… 他看向兄長李靖,知道自己不可能勸諫兄長,只能指望兄長不要參合進去,以免泥足深陷、惹禍上身。 李靖目光幽深,思忖良久,終於緩緩點頭:“若能在此番事業上盡一份力,此生無憾矣。” 李客師急了,忙道:“大兄,三思啊!” 李靖擺擺手,不以為意道:“我知你的擔憂,但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若當真能夠消弭隱患弊端促使帝國長長久久,使得天下百姓免於戰亂,豈能因個人之安危榮辱而躊躇不前呢?吾輩軍人之所以鏖戰沙場,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以戰止戰,天下無戰事,才是吾輩的最高榮耀。” 他這一生只是看不清形勢、辦不明白事情,但絕對不怕事。 人生區區幾十載,冬去春不來、人無再少年,到了他如今這風燭殘年,還有什麼好怕呢? 至於兒孫……兒孫自有兒孫福,未必管得了那麼多。 打了大半輩子仗,兵勢常勝、未有敗績,但是在政治上的短視、愚鈍令他飽受摧殘,聲譽不佳,尚不知史書之上對他評價如何,想來也不會頗多褒讚。 臨老若能做出一件功在千秋之事,或許可以扭轉評價,將來蓋棺定論之時,能夠一個美諡,流芳百世。 “忠武”不敢想,但只要能有一個“忠”字,便不枉這一生…… 而李積親自登門懇請自己出山,正是委婉的表達必將全力消除他的後顧之憂,盡全力維護他的身後之事,如此,還有什麼好擔憂呢? 李積果然拍了拍李靖的手背,溫言道:“衛公只需獻計獻策、集思廣益,其餘諸事,不必擔憂。”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