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之中,兩人稍稍錯開,舉步同行。 蘇定方道:“哦?雖然張別駕乃是朝廷命官,不會與亂臣賊子糾結在一處,不會既然有這等謠言傳出,對於張別駕的名譽到底是一些損害,那就派人請張別駕到水師兵營加以澄清,事後自然不會再有人拿著這件事說三道四……” 兩人的話語聲音不小,身後門內的穆元佐聽得清清楚楚,待到兩人共撐一傘走入雨幕之中,身影漸漸模糊消失不見,穆元佐方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上官儀果然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難怪能夠得到房二郎之器重,親自給自己寫信舉薦其前來江南為官。 自己只是稍稍一提,便能夠聞絃歌而知雅意,有前途! 然後,穆元佐再一次發現,似乎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兩個的都了不得…… 有根底、有能力、有靠山,這等年輕人現在看似官職不顯,可是假以時日,定然青出於藍而出類拔萃,遲早能夠在朝堂之上佔據一席之地,與之相比,自己的仕途之路已經達至巔峰,再過上幾年調往長安三省六部九寺之內任一個輕省一些的官職養老,便要致仕告老了。 當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江山代有人才出吶…… ***** 張家府宅。 張明圃將自己關進書房之中,誰人也不許靠近,他要靜下心來,仔細思忖眼下之局勢。 只不過越是凝神細思,越是覺得形勢不容樂觀,甚至用一句“危若累卵”來形容亦不為過。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終於出現,裴行儉硬生生在自己一個小小的疏漏之中尋找到了破局的捷徑,將丟失震天雷這等罪責深重之大案,攀咬到了關隴貴族們身上,此時再想讓房俊承受李二陛下之怒火已不可能…… 此事必將震動天下,門閥勾結陷害大臣,這該是如何駭人聽聞? 張明圃幾乎可以想象李二陛下知曉此事之後,會是何等的怒火萬丈,定會詔諭三法司立案審理,誓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是肯定不會水落石出的,這件案子到了最後查到關隴貴族身上,甚至是長孫無忌身上,難道皇帝還能大舉牽連,將整個關隴都捲進來?誰都知道皇帝現在是一手打壓世家門閥,同時也掌控著火候,不至於使得世家門閥有“滅門亡族”之憂慮,所以事情必會在某一個截斷被叫停,將影響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皇帝可以容忍關隴貴族一些僭越底線的行為,一切為了大局穩定,但是關隴貴族們必須就此事給皇帝一個交待。 怎麼交待? 這就需要一個替死鬼,擔負起全部罪責,揹負其所有黑鍋。 毫無疑問,他張明圃便是最佳之人選…… 張明圃遍體生寒,欲哭無淚。 本想著經此一事展現自己之能力,亦能夠與自己那位舅父將關係處得愈發緊密一些,獲得舅父的垂青,由此得到重返長安、進入中樞之機會,卻不料事與願違,振興門楣無望,反而可能將家族拖入無底之深淵…… 絕對不能留在這裡,束手待斃! 想通了前後關節,張明圃當機立斷,什麼家族榮耀,什麼封妻廕子,都比不過自己的一條命重要。連自己家都顧不得了,誰還能顧得上長孫家如何?只要自己能活著,哪管他洪水滔天! 當即,張明圃叫來幾個親信,收拾了細軟行囊,換了一身奴僕的衣物,悄悄的離家潛逃。 他的子女妻子都在武威老家,蘇州這邊只有前來上任之後納的幾房小妾,想來依著陛下對於臣子的寬厚,尚不至於連累子女跟著遭受株連,侯君集謀反作亂,這放在歷朝歷代都得夷三族的罪名,他兒子不還是活得好好的被送去充軍流配? 至於家族榮辱,那實在是顧不得了…… 就在張明圃潛逃之後不到半個時辰,大批水師兵卒便蜂擁而至,砸開張家大門,如狼似虎的衝進去。 片刻之後,方才知曉張明圃已然潛逃之事實…… 大門口,撐著傘的上官儀扼腕道:“來遲一步,居然被這賊子逃之夭夭,未能繩之以法,實在是可惜!” 蘇定方不是人文,但是對於上官儀這等溫潤如玉的讀書人素來親近,聞言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有些時候,做事不能太過苛責於結果,用盡力氣去將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