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內空氣燥熱,李孝恭扯了扯領口,這才鬆快一些。 又斟了一杯冰鎮葡萄釀,一口抽乾,吐著氣道:“這局勢有些不大對頭,陛下東征固然抽調了大量兵力,可大唐軍隊戰力之強甲於天下,誰會不管不顧的去掀大唐的鬍鬚?就算僥倖佔得一些便宜,難道就不怕東征之後與其一一清算?” 他蹙著眉頭,手指輕輕在書案上叩擊,思慮深沉,續道:“尤其是大食人,行為極為異常。他們剛剛才在西域鎩羽而歸,應當明白兩國軍隊戰力之差距,穆阿維葉縱然想要以對外戰爭轉嫁國內之矛盾,又怎會選取大唐來做對手呢?這不合道理。” 他總覺得這一些危機陡然聚在一處爆發看似偶然,實則卻好似莫名其妙的必然。 其中又有些什麼瓜葛呢? 越是這麼想下去,心裡便越是驚恐。萬一是有人在長安操縱一切,暗中聯絡吐蕃、吐谷渾、甚至是大食,趁著陛下東征之際試圖攪風攪雨…… 嘶! 李孝恭簡直不敢想下去。 只不過他左思右想,卻也琢磨不透誰能夠這般陰險、精明?若是長孫無忌尚在長安,那麼李孝恭幾乎可以確認必然是那個“陰人”暗中謀劃一切,試圖廢黜太子,甚至更進一步。 但眼下長孫無忌隨同陛下遠征遼東,可謂鞭長莫及,不可能操縱一切。 除此之外,李孝恭再也想不出別人有這份能耐。 難不成這一切僅只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 薛仁貴也覺得不對勁,頷首道:“根據大馬士革的細作發回訊息,穆阿維葉事先並無徵兆,幾乎是忽然之間便下令召集全國軍隊,且務必在兩月之內於大馬士革集結待發。可見其目的性及其明確,但是事先又沒有什麼準備,若是攻略一個小國也就罷了,憑藉兵力自然可以碾壓,但若當真是意欲進攻西域,對陣大唐,豈能這般倉促?” 若說穆阿維葉是一個魯莽愚笨之人,誰也不信。 大食國內各方派系之爭鬥簡直好似一團亂麻,派系林立山頭並起,雖然大家尊奉一個理念擁護哈里發,但是各自的利益述求不盡相同,又沒有誰能夠佔據絕對的優勢懾服群雄。 這等幾乎比春秋戰國之時還要混亂從政治體系之下,穆阿維葉能夠脫穎而出攫取哈里發之位,誰敢說他一無是處?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壓服了大食國內部所有梟雄的人物,卻不知是何原因,倉促之間便決定要攻略大唐…… 如果背後沒有原因,那是斷無可能的。 因為一旦攻伐西域無果,甚至損兵折將,大食國內部的矛盾非但無法轉嫁,反而會更加劇烈的爆發出來,穆阿維葉勢必要下臺。 那麼他又是如何判斷攻略西域可以必勝? 兩人互視一眼,李孝恭捋著鬍子,鄭重道:“這背後必然有什麼陰謀是吾等暫且未知的,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西域不能丟,否則關中危矣。” 薛仁貴頷首道:“大都護放心,末將這就整頓兵馬前往碎葉鎮,嚴密關切大馬士革的動向,若是其當真起兵犯境,末將寧死不退!” “唉唉唉,” 李孝恭急忙拉住薛仁貴,瞪眼道:“你是瘋了不成?安西軍數萬兵卒、上百將校,本王就看中你這麼一個有天賦的,怎能說出這等魯莽之言?行軍打仗,不僅要有必死之勇氣,更要有臨機決斷之魄力,該進則進,該退則退,莫要只記得背水一戰、釜底抽薪,也得明白退避三舍、暫避其鋒的道理。” 他有些頭疼,現在的年青人都是這麼暴躁嗎?一言不合就誓死不退、寧死不降,根本就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 薛仁貴是他及其欣賞的年青將領,天賦極佳,缺乏的只是經驗,所以他不厭其煩的敦敦教誨道:“說到底,西域乃是咱們的地界,阿拉伯人遠道而來,任他兵強馬壯亦要有所忌憚。你要明白咱們的底線是什麼?是守住西域,不使阿拉伯人突入至河西,進而威脅關中。除此之外,不要計較一城一池之得失,可暫避其鋒,誘敵深入。阿拉伯人作戰方式素來是‘以戰養戰’,你只需施行堅壁清野之策略,每至一處便將城池搬空,就算給他佔下也得不到補給。西域縱深何止千里?脫也將阿拉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