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孫思邈請來為清河公主診治,自然要管接管送。 回程之時,車內只有房俊陪著孫思邈。 馬車很寬大,雖然不是房家工坊出產的四輪馬車,卻也足夠穩當,房俊將茶壺裡的茶水注入案几上的杯子,穩穩當當,沒有濺出一滴。 孫思邈伸手拈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水,白眉掀動,笑道:“你呀,固然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可精元乃人體之本,亦要有所節制才是。佛家說‘紅粉骷髏’,足以敲骨吸髓,你當是說說而已?妻妾和美,縱然布衣荊釵,亦是祥和喜樂,妻妾如雲,反倒勾心鬥角,何來甘之如飴?” 房俊眨了眨眼,有些窘。 “那啥,道長怕是有些誤會……此事非是在下的主意,實在是晉陽公主求到面前,在下不好推脫,也不忍見她小小年紀便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心生憐惜,絕無半分齷蹉之想法。” 孫思邈淡然一笑,悠然道:“身在紅塵,便為名利羈絆,誰又能跳得脫這紛紛擾擾、蠅營狗苟?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二郎看顧得了晉陽公主這一次,難道還能看顧她一生?命由天定,運不由己,一切順其自然便好,太多執著,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徒生煩擾,大可不必。” 房俊默然。 他從小便是個無神論者,堅信“人定勝天”,可是當年的信仰如今早已殘破不堪。 或許命運並非上天註定,但絕對不會掌握在每一個人自己手中。在命運這條奔騰澎湃的大河之中,每一個人都只是一葉孤舟,只能隨波浮沉,頃刻間兼有傾覆之禍,卻絕難橫渡浪濤,抵達彼岸。 你可以不信命,但有的時候,你不得不向命運低頭。 晉陽公主生在皇室,享受富貴榮華、天下尊崇,那就必然要承受由此帶來的反噬,天下從無免費之午餐,得到什麼,就要相應的失去什麼,這就是命運,這就是宇宙至理。 正如孫思邈所言,自己能夠看顧得了晉陽公主這一回,難道還能看顧她一輩子? 終有一日,那個曾經痴纏嬌憨的小丫頭,將會再一次成為政治的犧牲品,被擺上貨架,予以交易。 複製高陽公主與自己這樣的幸福? 呵呵,錯非自己穿越而來,這樁婚姻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見到房俊有些沉悶,孫思邈啞然失笑,到底還是年輕啊,患得患失,卻尚未體會人生便是在取捨之間權衡,在得失之間彷徨,千算萬算,又豈能敵得過天意? 俯仰無愧,此生無憾矣。 “老道一生不曾妄語,今次為了二郎破了此例,不知二郎打算如何報答於我?” 房俊回過身來,咧咧嘴。 這老道也不是個善茬,說的這般嚴重,顯然所圖甚大呀…… “君子施恩不望報,在下若是口口聲聲提起報答,豈非玷汙了道長的清譽?更何況先前在道觀之中,道長曾言與在下乃是忘年至交,真真令在下感激莫名、熱淚盈眶。道長放心,為了維繫這份交情,在下絕不提半字報答之言,不使道長道心受汙、修行有損。” 孫思邈眼皮跳了跳,道:“道法自然,老道一生修道,從未刻意為之,隨緣便好。當年酒色亦曾淺嘗,嗔怒未有斷絕,名譽利益,亦不會棄若敝履、不屑一顧,人活世間,恩仇快意、有來有往,不亦樂乎?” 房俊道:“朋友相交,貴在知心,名利這等身外之物,亦當遠離,否則玷汙了這份交情,多有不美。危難之中伸出援手,使得這份情誼天長地久,兩肋插刀、赴湯蹈火,此乃人間佳話。” “呵呵……” 孫思邈冷笑一聲:“想耍賴?” 房俊一攤手:“在下以為道長高風亮節、慈悲為懷,此封助人為樂之事定然不會推辭,何曾以利益相誘?” 孫思邈捋著鬍子,倒也不怒,幽幽說道:“老道畢生修道,成仙之路未曾窺破,倒是於醫術一道有所領悟,世人稱吾‘神醫’,愧不敢當,但等閒頑症,卻也難不住我。晉陽公主之頑疾固然嚴重,但老道回去翻一翻醫書,多加思索,或許就能想出一個方子來,藥到病除……” 房俊瞪著眼睛,略作沉吟,慨然道:“道長仗義,此番出手,在下銘感五內。近日水師自東海獵殺了一頭鯨魚,得到一塊重達五十斤的龍涎香,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