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雙眼通紅,形容憔悴。 倒地是歲月不饒人,此番從遼東萬里奔波一路趕回,已然快要折騰得散了架。回到長安之後便開始居中粗串聯、綢繆一切,其間變故不斷極其耗費心血,至此已然有些熬不住,漸有油盡燈枯之感,只不過心中壯志尚且高昂,還能勉力維持而已。 此刻聽聞侯莫陳麟之言,他抬起頭,緊緊蹙眉,看著面前頭都不敢抬起的侯莫陳麟,深吸一口氣,抬手揉了揉臉,努力將語調平緩,淡淡問道:“戰況如何,詳細道來。” “喏!” 侯莫陳麟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關,更不敢胡言亂語推卸責任,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詳細說明。不過他深知長孫無忌護短之性情,哪怕此次兵敗的主要責任的確在於長孫溫,卻也沒有推得一乾二淨,反而主動將責任攬於己身。 “都是末將疏忽,沒想到右屯衛的火炮如此兇猛,致使騎兵損失慘重,尚未抵達右屯衛營地便士氣已洩。再遭遇陌刀陣的反擊,登時士氣崩潰軍心渙散,迴天無術。騎兵潰敗得太快,步卒根本來不及應對,只能回撤,卻被右屯衛銜尾追殺,損失慘重。” 長孫無忌手扶額頭,默然無語。 此番出兵攻伐右屯衛,他是抱定了必勝之心的,右屯衛固然強悍,可是已經分兵追擊左屯衛至中渭橋,營中勢必空虛,怕是連一萬人都沒有,三萬兵馬洶湧而至,必然勢如破竹將其擊潰。 只要擊潰了右屯衛,玄武門便是關隴軍隊的囊中之物,城上的北衙禁軍再是精銳,也吃了人數太少的愧,關隴軍隊不計損失的予以強攻,遲早將其攻陷,進而進佔整個太極宮,破除東宮六率的防禦陣地,鼎定乾坤。 然而三萬兵馬卻連人家大營都未曾進入便被殺得大敗而回,損兵折將,白白將戰場的主動權丟失。 雖然眼下關隴軍隊團團圍困皇城,形勢極其有力,但限於這些年關隴各家在軍中的勢力遭受李二陛下不斷打壓排斥,軍權極少,能夠聚集起來的軍隊也多是烏合之眾,看是氣焰滔天,實則能戰之卒並不多。 三萬兵馬的損失的確令他深感痛心,但比這更為沮喪的,卻是對於局勢的失控。 自眼下開始,關隴軍隊不僅無餘力忽然爆發突破皇城,更無力擊潰右屯衛,攻陷玄武門…… 喪失了局勢的主動,就只能一點一點的磨,希望可以儘早磨掉東宮六率的軍心士氣,否則看似轟轟烈烈的局面,隨時都有傾覆之厄,要知道幾十萬東征大軍正在日夜兼程趕回關中。 若是不能在東征大軍返回之前攻陷皇城、廢黜東宮,將一切造成既定事實,那麼關隴的這一次兵諫就註定要以失敗而告終。 而兵諫失敗的下場,簡直不敢去想…… 侯莫陳麟跪在下邊,心中忐忑難安,長孫無忌越是這般沉悶無言,他越是擔驚受怕,唯恐這就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頓他絕對無法接受的狂風驟雨。 然而等了半天,卻依舊不見任何動靜,他忍不住微微抬頭,見到長孫無忌蹙眉坐在那裡,一隻手在書案上慢慢叩擊,趕緊又低下頭去。 良久,長孫無忌才澀聲問道:“長孫溫呢?讓那個逆子來見我!” 所謂知子莫若父,他豈能不知自家兒子什麼德行?雖然侯莫陳麟言辭之中並未有過多埋怨憤懣,但是隻從其中一二細節,就可得知必然是長孫溫做了什麼手腳,否則侯莫陳麟甚為主將,豈能放任長孫溫率領騎兵先行一步攻打右屯衛,導致步騎分離,這才種下潰敗之因? 況且眼下唯有侯莫陳麟一個人前來複命,自己那個兒子卻連影子都不見,無非是做賊心虛罷了。 哼!逃得掉初一,還能逃得過十五不成? 真是蠢貨! 侯莫陳麟頭吹得愈發低了,囁嚅道:“這個……末將死罪,參軍撤回來之後,末將遍數軍中,卻不見五郎之身影……” “噹啷”一聲,書案上的鎮紙被長孫無忌失手掃落地面,掉在地上彈了一下,正巧落在侯莫陳麟手背,疼得他一呲牙。 長孫無忌面色慘白,瞪著侯莫陳麟,一字字道:“此言何意?” 他以為長孫溫已然遭遇不測、喪命亂軍之中,侯莫陳麟這個說法只是安撫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