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陣之上,局勢千變萬化,即便絕對之優勢亦難言必勝,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之戰例不勝列舉。 然則影響戰爭勝負之因素總結起來,也不過是時機、士氣、戰力等寥寥幾點,再由這些發散出去,行程一套完整的戰爭理論體系。 東宮六率調動各處兵馬,以鏖戰於弘文館的程處弼所部為主力,於黎明時分驟然發動突襲,叛軍猝不及防下當即潰敗,被程處弼部一直突進之承天門下,這才堪堪穩住陣地。 太極宮內其餘各處因兵力薄弱轉為防禦,東宮六率開始了一次犀利的反擊,希望以此來達到逼迫關隴重回談判桌上的目的。 然而當程處弼部狂飆突進至承天門下,東宮上下振奮不已之時,叛軍迅速增兵,數千兵卒自廣運門、長樂門兩側突入太極宮,之後迅速向中間收攏,與承天門的叛軍一處,將程處弼部完成三面包抄。 局勢瞬息轉變。 關隴軍隊的確沒有東宮六率精銳,但倚仗絕對的兵力優勢,很快便取得全面的壓制,無數兵卒風蜂擁而上,程處弼部苦苦支撐。而由於兵力的抽調使得太極宮內各處的東宮六率唯有防禦之功,毫無反擊之力,便只能看著程處弼部陷入叛軍包圍,卻不能及時救援。 承天門下惡戰一場,鮮血迸濺,戰況慘烈至極點。 一場處心積慮的反擊,在叛軍早有準備、應變迅速的局勢之下,很快便陷入苦戰之中,程處弼率部突圍,拼死血戰。 …… 長孫無忌坐在延壽坊臨街商鋪的偏廳之內,喝著熱茶,傷腿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讓家僕輕輕按摩,聽著不斷傳來的太極宮內的訊息,心情甚為輕鬆。 論兵法謀略,天下無人比得過李靖,故而自起事之日起,長孫無忌便對其甚為忌憚,每一次排兵佈陣都儘量做到以優勢兵力完成碾壓,不給予對方輾轉騰挪至機會,以此來抵消雙方戰略戰術上的差距。 直至眼下,做得相當不錯。 李靖的確兵法無雙,可東宮之內並非鐵板一塊,就算他是名義上的東宮軍隊統帥,卻也很難言出法隨、一言九鼎,總會有人從自身之利益出發,對李靖的戰略多加掣肘。 戰爭,從來都不是簡單的排兵佈陣、兵法謀略,軍隊之天職,也只能是為了政治而服務。兵敗如山倒之時自然一切皆休,可即便大勝之後難道就不會割地賠款、喪師辱國? 李靖兵法謀略天下無雙,可是論起政治素養,實在是天真得很…… 此次東宮調兵反擊被自己予以挫敗,趁勢將其重創,對於關隴之前景極為重要。即便他再是討厭和談,卻也不能完全抗拒,畢竟關隴同氣連枝、俱為一體,若他完全無視其餘門閥和談之決心,或許下一刻便是關隴聯盟分崩離析之時。 利益總是令人不遺餘力的予以追逐,自己即便掌控著整個關隴,也不可能將所有利益全部吞下。 他自然也明白其餘關隴門閥真正的目的,就是阻止他廢黜東宮之後扶持李佑上位,從而徹底將朝政把持在手中。到那個時候,長孫家將會成為名符其實的“無冕之王”,徹底掌控這個國家的權力,所有關隴門閥都得由“合作者”淪為“依附者”,喪失所有的主動權。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當關隴收到皇權壓制危在旦夕,大家尚能奮起餘力精誠合作,可一旦兵變勝利、大權在握,所有人心裡謀算的都將是如何從長孫家手中攫取更多的利益,而非是任由長孫家一家獨大,達到比貞觀初年更為興盛之境界,儼然“天下第一家”…… 掣肘、制衡,無處不在,李靖如此,自己亦是如此。 所區別的,只是看誰能夠儘量壓制身邊的反對者,將自身之優勢儘可能的發揮至最好,從而奪取最終之勝利。 在這一點上,李靖給自己提攜都不配…… 心底因為長孫安業之死帶來的憤懣悲怮有所消散,畢竟經此一戰之後,東宮必將士氣大跌,縱不能徹底打消關隴盟友的和談之心,亦能促使和談大步前進,使得這場兵諫儘快結束。 長孫無忌對於兵諫發展至如今地步亦是始料未及,不僅關隴門閥全力以赴、無所保留,將百年底蘊都孤注一擲,就連河東、河北等地的門閥都幾乎裹挾起來,全力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