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是一個沒有太多主見的人,幸運的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那些所謂的殺伐決斷、王霸之氣,更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所以他聽人勸。 縱然自己方方面面都比不得太宗皇帝,但起碼還有一樣“虛心納諫”不遑多讓…… 但他也不是誰的話都聽,只有被他認定為絕對忠誠、且具有絕對能力之人,才能獲取他的絕對信任。 譬如房俊。 用一句遊俠兒之間的話說,他認為房俊是可以“託妻獻子”的那種忠貞義士…… 一番話語,也勾起了李治存於心底的親情,回想過往種種,愈發覺得愧疚難當,抹了把眼淚,哽噎道:“臣弟有罪,不該被私慾迷了心智以至於做下謀逆之事,實在罪該萬死,無顏面對陛下。” 李承乾握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喟然道:“九五至尊、御極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抵擋這種誘惑呢?當距離皇位唯有一步之遙,任誰都想要更進一步……此人性也,不必介懷。咱們兄弟之間無需避諱,想父皇當年發動玄武門之變,其中到底有幾分是迫於李承乾、李元吉咄咄逼人無路可退的絕望,又有幾分是對帝國君王寶座的覬覦?現在時過境遷,都不過是往事罷了,不必再提。” 雉奴此番起兵謀逆,其中又有幾分是對皇位的覬覦、有幾分是恐懼自己坐穩皇位之後剪除威脅、將其斬草除根?易地而處,自己怕是也不肯坐以待斃。 萬幸這次兵變到此為止,自己的皇位沒有被顛覆,雉奴也並未戰死於亂軍之中…… 一切並未至不可挽回之地步,所以他寬宏大量、留有一線,以全手足之情分。 ***** 李承乾回到武德殿一側的御書房,王德上前通稟:“鄭仁泰殿外覲見。” “鄭仁泰?” 李承乾坐下喝了口茶水,頷首道:“讓他進來吧。” “喏。” 王德領命而出,片刻將鄭仁泰帶入御書房。 “罪臣鄭仁泰,覲見陛下!” 鄭仁泰以武將之禮,單膝跪地、施行大禮。 李承乾在書案之後居高臨下目視鄭仁泰,沉默不語,直至鄭仁泰心中忐忑、額頭見汗,這才慢悠悠道:“平身吧,入座說話。” 鄭仁泰心中陡然一鬆:“謝陛下!” 起身之後在一側的椅子上搭了半個屁股,不敢坐實。 李承乾讓王德給鄭仁泰上了一杯茶水,問道:“不知同安郡公此番覲見,所為何事?” 鄭仁泰雙手接過王德送來的茶水,自然是不敢喝的,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恭聲道:“此次晉王兵敗,微臣遭受矇蔽,差一點助紂為虐,之後雖然與劉仁軌達成一致,一道出兵潼關,實則心中惶恐,懇請陛下治罪。” 原本集合滎陽鄭氏所有能力組成一支軍隊隨同劉仁軌作戰,且一路殺入關中功勳不小,但晉王被俘、叛軍覆滅之後卻一直駐紮在明德門外,既沒有朝廷的賞賜褒獎、更不見皇帝的申飭懲罰,好似完全被忘掉一般,令他如坐針氈、寢食難安,連帶著隨同一同前來關中的族中私兵也軍心不穩、議論紛紜。 玄武門外的營地已經開始裁撤左右屯衛、組建左右金吾衛,程咬金也即將率領他的左武衛向西出關中奔赴涼州,鄭仁泰實在是坐不住,先前想著去房俊附上拜訪一下,打探一下朝廷對自己的處置,後來一琢磨,乾脆自己入宮覲見皇帝。 是打是罵、是懲是罰,給一個痛快吧…… 李承乾先喝了口茶水,而後說道:“卿固然有錯,然知錯能改、懸崖勒馬,出兵協助水師攻陷潼關,緊追在叛軍身後一路追殺,功大於過。今日朕與軍機處諸位大臣一道商議,決定任命你為右領軍衛大將軍,你意下如何?” 鄭仁泰心中火熱,再度起身,單膝跪地:“陛下厚愛,臣自當粉身碎骨、死而後己!” 雖然晉王曾經答應他事成之後准許封建立國,但事已至此,陛下非但不追究自己的罪責,反而任命為十六位大將軍之一,執掌一支軍隊拱衛關中,已經是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好事,豈能拒絕? 這是何等厚恩? 果然人人都說李承乾厚道,傳言非虛。 李承乾擺擺手,道:“朕也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寬容,之所以任命你為右領軍衛大將軍,是因為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