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蕭瑀輕輕嘆息一聲打破沉默,他用手指敲了敲面前桌桉,輕聲問道:“當下之局勢,二位認為晉王殿下是否還能貢獻武德殿、佔據帝國中樞?” 李承乾是死是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是能否控制帝國中樞,只要攻陷武德殿,整個太極宮就將落入晉王之手,屆時完全可以昭告天下、登基即位,至於此後會否東西割據、南北對峙,那都是後話了,若晉王不能登基,一切都無從談起。 但現在看來,想要攻陷武德殿著實千難萬難…… 崔信花白的眉毛糾結在一處,說不出話。 此番支援晉王起兵,山東世家可謂竭盡全力、毫無保留,這一仗打到現在,山東世家之損失觸目驚心,即便晉王登基之後在政策上予以傾斜照顧,也要二十年才能恢復元氣,更遑論若晉王戰敗,山東世家必將萬劫不復。 比山東世家還要更慘的是關隴門閥,論及此次兵變參與之深、涉及之廣,關隴門閥較之山東世家更是不遺餘力,一旦兵敗之後遭受的反噬自然也更重,尤其是此前關隴門閥就已經遭受重創,愈發雪上加霜。 相比之下,反倒是最先募集私軍欲北上關中的江南士族損失最小,燕子磯一戰雖然十萬私軍被水師的火炮轟擊得潰不成軍、一敗塗地,但也僅止於此,其後江南士族在水師的威懾之下未有任何動作,乖乖臣服在水師的炮口之下,居然再未曾遭受損失…… 此前崔信還幸災樂禍,此次兵變之中江南士族貢獻有限,待到晉王登基之後論功行賞,江南士族自是遠遠不及山東世家,山東便能憑藉此次兵變徹底將江南士族踩在腳下,使其百年之內難以翻身。 結果到了現在,反倒是他要羨慕蕭瑀了…… 著實又氣又悔。 褚遂良瞥了悶聲不語的崔信一眼,輕咳一聲,緩緩道:“不知二位對李靖、薛萬徹遲遲未能入宮有何見解?” “嗯?” 蕭瑀一愣,問道:“登善此言何意?” 李靖、薛萬徹之所以未曾入城增援武德殿,乃是因為關中各地不斷有軍隊奔赴長安支援晉王,為了防止長安城被圍、軍隊皆陷落其中不能在最壞的情況之下護衛李承乾撤往河西重整旗鼓,所以李靖、薛萬徹二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事情明擺著,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褚遂良想了想,輕聲道:“從晉王逃出太極宮豎旗起兵之時開始,陛下那邊實則就未曾全力以赴平叛,否則晉王不可能逃往潼關,山東世家也很難馳援潼關,更不會那麼順利的率軍入關直抵長安……” 崔信驚訝的看向褚遂良,蕭瑀也蹙眉:“你的意思,是這一些都是必然有意為之,故意放晉王出去,任由晉王聚攏所有不忠於陛下的力量,然後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褚遂良頷首:“在下也只是猜測而已,但縱觀李靖的動向、表現,很難給出其他解釋。當然,江夏郡王自玄武門起兵殺入太極宮,或許並不在陛下謀算之中,那是一個意外。” 如果陛下堅信李靖、薛萬徹、房俊三人的軍隊足矣固守長安城,那麼“引君入彀”也並非不可能。畢竟自陛下登基一來,朝野上下輿論紛紛,不肯臣服者甚眾,用這個方式將那些不忠之臣一舉剪除,的確是一個好手段,也並不會有太大凶險。 唯一的意外應該是李道宗的反叛,由此使得玄武門洞開,叛軍兵鋒直抵武德殿,使得李承乾陷身危險之中,若事先知曉這個局面,想必李承乾也不敢如此冒險。 但既然右屯衛能夠擋得住叛軍的狂攻,李靖、薛萬徹自然可以再等一等,等待更多急不可耐支援晉王的勢力趕赴長安,自己跳出來…… 蕭瑀看向崔信,兩人目光交匯,皆看出對方的震驚與認可。 半晌,崔信沙啞著聲音問道:“若果真如此,該當如何是好?” 現在的局勢對於晉王已經極為不利,覆滅就在旦夕之間,若這一切果真是陛下“引君入彀”的謀劃,那就說明陛下早已勝券在握,晉王必定失敗。 全力支援晉王的山東世家何去何從? 城外正死命守衛承天門的山東私軍何去何從? 崔信問完這一句,放在桌桉上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心頭一股股寒氣往上冒,想想那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