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潮水一般湧入趙信城,前方斥候不斷送來訊息,唐軍已然漸漸撤退往城南的城牆之下,甚至有一部分已經撤出城去,看上去是明知不敵,想要且戰且退,向南退卻。 夷男可汗躊躇滿志,他素來懼怕唐軍,不敢與大唐正面開戰,唯恐重蹈東突厥的覆轍,如今被各方勢力、各種緣由架著不得不打這麼一仗,卻不成想居然如此輕而易舉的邊將唐軍擊潰,取得勝利。 如此說來,薛延陀的鐵騎也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弱小,大唐也沒有印象中那般強大? 夷男可汗一瞬間信心百倍。 “全軍衝鋒,不計傷亡,定然要將唐軍纏住,不能放他們逃回漠南!吾漠北龍庭,豈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尤其是敵軍統帥房俊,此獠殘殺無辜,不知多少鐵勒兒女慘遭其毒手,一路北來鮮血鋪路屍橫枕籍,實乃殘酷暴戾之劊子手,誓要將其生擒活捉,本大汗親自審問其罪,明正典刑!” “纏住唐軍!” “全部殲滅!” “生擒房俊!” 所有的薛延陀兵卒嗷嗷叫著拼命衝鋒,不斷的湧入趙信城中,向著盤踞城南的唐軍發起潮水一般的攻勢,哪怕唐軍的陌刀鋒銳、箭矢如雨,依舊悍不畏死的勇往直前。 夷男可汗慢慢靠近趙信城的北門,他身後尚有一支有精銳族人組成的人數達到三萬的金狼軍,這是薛延陀的家底,是賴以統治漠北的根基,哪怕是折損一個都會讓夷男可汗感到心疼,所以除非必要,等閒不會將其投放於這等混亂的攻城戰,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前方一小支隊伍從城內殺出來,到了夷男可汗面前,為首身材高大的曳莽坐在馬上,面色凝重的對夷男可汗說道:“父汗,孩兒覺得有些不妥!” 對於這個庶長子,夷男可汗的心思是很複雜的。 論才華,次子實乃諸子當中的佼佼者,只是心性過於豪爽坦誠,少於城府,可為名將,卻不適合作為統治鐵勒諸部的薛延陀大汗。 一個不懂得陰謀詭計的人,如何能夠率領薛延陀在群狼環伺的鐵勒諸部之內佔據統治地位,建功立業? 但是毫不否認,夷男可汗對這個兒子是極為喜愛的,也非常重視。 聞言,夷男可汗肅容道:“此言何意?” 曳莽道:“父汗,唐軍雖然退卻,卻是退而不亂,且退至城南城牆處便堅守不退,任憑數萬大軍猛攻,依舊巍然不動,這等戰力,為何先前能夠被我們輕易的攻入城內?孩兒覺得其中有詐。” 其中有詐? 夷男可汗悚然一驚。 對於漢人的智謀,他是深為忌憚,漢人一代又一代的謀士層出不窮,無數的兵書戰策被遺留下來,以供後世子孫追尋前代先賢的腳步更上層樓,這是極為恐怖的。 漢人作戰,兵卒勇猛與否尚在其次,首重的便是“未慮勝先慮敗”,每一步的軍事行動都有著極其精密的算計,追求的是“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講究的是“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境界。 掄起單兵素質,自幼長在馬背上驍勇善戰的胡族強出漢人何止一籌? 可是自古以來,除去某一些特定的時間段之外,胡族全面落於下風,這就是因為胡人不擅長謀略,只知道一味的猛打猛衝,動輒落入漢人構設的陷阱,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所以說,謀略很重要,但這正是胡人所欠缺的。 曳莽的話提醒了夷男可汗,他覺得事情好像不大對頭,一切看似正常,但似乎……太順了? 沒錯,太順利了。 唐軍兵卒單個拎出來比劃戰鬥力,的確不是胡人的對手,但唐軍的紀律性卻是胡人望塵莫及的。在戰爭中,又豈是超過萬人以上的大規模戰役,兵卒對於軍令的服從絕對是導致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 胡人不怕死,是因為他們骨子裡的侵略、掠奪的本性,在看到勝利之時那種對於掠奪的渴望可以戰勝對於死亡的恐懼,相反,若是絕境之下,卻極其容易士氣崩潰一瀉千里。 唐軍則不同,他們不似胡人兵卒這般充滿著侵略性,但是個個沉默堅韌,只要軍令下達,面前縱然刀山火海,亦是一往無前,死不旋踵! 作為一支深入漠北腹地的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