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轉個不休,身上黃絲綢子的一套短衫褲,足下是一雙多耳芒鞋———副當地土佬兒的裝束。
這樣的一個人,誰看了也不會起眼。
郭守備沉著聲音道:“你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惹事?”
那漢子比手劃腳咿咿啞啞講個不休,敢情是個啞巴。
郭守備氣得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頻頻揮著手道:“去!去!快一邊去吧!”四周看熱鬧的人也由不住都鬨然地笑了。
那個啞巴像是看懂了,轉身就溜。
他也沒跑遠了,就在附近的一個麵攤子上坐了下來,比著手勢要了一碗擔擔麵,加了很多辣椒,唏哩呼嚕津津有味地吃著。
誰也看不起一個啞巴,大家注意力可就移到了正前面的大街上。
這時候,可就聽見了唏哩哇啦地吹奏聲音,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兩列迎親的衛隊,把人群向兩邊用力推開,空出了正面的空地。在這塊空地上,女方新娘子要在這裡下轎,男方代表郭守備要舉行一個簡單的迎親儀式,地上鋪著一塊嶄新的紅布,設有一張喜桌,上設油盞。
一列長鞭炮霹靂叭啦地燃點了起來,小孩子叫笑著滿地揀抬著未爆的紙炮,大人笑小孩叫,亂成了一片,叫笑聲中可就看見了新人的彩列。
排場還真不小,前面是三十人大列的吹鼓手,後面是四匹駿馬,分別乘騎著女家的親屬四人,再後面才是一乘八抬的紅頂大轎,彩轎兩側跟著兩個婆子,兩個丫鬟,丫鬟婆子手裡都抓著一塊大紅手絹,搖呀搖的,慢慢地走近來了。
“新娘子來羅!”
“新娘子來羅!”
大人叫,小孩跳,街兩旁的群眾擁擠得像是兩堵牆,水洩不通。這當口兒,那個吃麵的啞巴,卻丟下了麵碗,全身站在板凳上,也跟著大家看新娘子。
新娘子的轎子來到了面前,四匹馬上的人都翻身下馬,四個人是女方的親屬,其中之一,也就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是新娘的胞兄,人稱“破空拳”江傑,西川地面上很少有不知道這個人的。
這人三十一二的年歲,生得鼻直口方,英氣勃勃。
由於“玉流星”江芷的父親“神醫”江大春,三年前不慎墜崖而死,這件婚事,就由“破空拳”江傑出來主持。
郭守備老遠大步趕上,抱拳道:“江大相公……有勞,有勞。”
“破空拳”江傑也施禮道:“應該,應該!郭老爺多辛苦了。”
喝了送迎酒,男方大船上下來一個女眷——“剪空春燕”鐵小蘭,她是鐵少庭的胞妹,是專為來迎接新嫂子的。
只見她二十不到的年歲,高高的身材,一身大紅,氣質妍麗豐逸,高貴華美,舉止清秀幽淡,雅麗舒徐,不愧是大家閨秀。
兩名秀麗的丫鬟跟在她身子後面,一行三人姍姍行到了轎前站定。
這時候,在場各人出乎意外的一片安靜,鴉雀無聲,每一個人眼睛都睜得極大,就等著一睹轎子裡佳人的風采。
“剪空春燕”鐵小蘭含著微笑,揭開了轎簾,四周爆出了一片讚美之聲。
新娘子頭上蓋著蓋頭,一身大紅,雖然看不見她極豔的芳容,卻看得見她妍婷的身材,纖纖玉手和露在雲鬢香肩之間的一截玉頸,當真是凝脂白玉,引人入勝。
只見她慢移蓮步,在“剪空春燕”鐵小蘭的扶持之下,先向四親人一一大禮,遂又慢慢轉過身來,向大船上行去。
就在這一剎那,人群裡發出了一聲怪異的叫聲。
那聲音聽在耳朵裡,說不出的一股子難受,似悶又啞,欲朗又掩。
在眾人驚聞動心的一剎那,一條人影起自人群,足足拔起了有六七丈高下,像抄波的燕子驀地向下一落,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