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如果被取走的只有自己的部分自由,而另一部分的人卻因此活得更自由,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她已經不想去苛責誰了。
假使每個人都沒有錯,那麼錯的大概是她吧?
梓旻閉上雙眼。是的,是自己太貪心了。
她該反省自己的一時“失誤”,寫出了一本會讓人惹出麻煩的書。她該醒悟過來,自己是活在一個以自由為號召,卻又不是那麼自由的國度裡。她該檢討的是寫書不可以是為了娛樂這個目的,因為它只會使青少年學習墮落,它不能帶給他們幻想的羽翼與接近成人的世界,那太過危險了。
緊緊地咬著下唇,揪著胸口,梓旻感到呼吸困難而且很想吐……怎麼會這樣呢?明明不是已經淨化出版品六個月了,她怎會覺得這世界的空氣越來越汙穢呢?
“媽媽……那個姐姐怎麼啦?”
“噓,不要去吵人家,快過來。”
啪噠、啪噠,一雙小胖腿出現在梓旻的視線中,她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有張紅蘋果臉的胖嘟嘟小男孩,他朝梓旻天真無邪地一笑,然後伸出一手摸摸梓旻的頭說:“姐姐不痛、不痛。”
她哽咽了。
孩子是無辜的,青少年也不是罪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手段?口口聲聲地說是保護,但那到底與一座“成人自私設想式”的監牢有什麼兩樣?
那些人企圖為這些書套上枷鎖的時候,總是說青少年沒有足夠的判斷力,可是否認青少年的判斷力,難道代表只要他們一成年,便都會“自動”具有“足夠判斷力”嗎?
至少,就眼前看來,這位會關心他人痛苦的小男孩,便擁有一顆善良的心與清晰的判斷力了。
而那些聽不到出版品正嚶嚶哭泣的大人們啊,你們的判斷力又何在?
“姐姐、姐姐別哭!”
胖胖的小手努力地幫她擦拭著淚水,梓旻破涕為笑地說:“謝謝你,姐姐沒事了,你回媽媽身邊去吧!”
盯著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回到母親身邊,梓旻向那名婦女點頭致意後,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感覺有點遺憾。
她不敢掏出口袋裡的糖果送給小男孩,即使她知道小男孩會很高興,但他的母親不見得會高興。這個時代的父母,並不會感謝一個陌生人的好意,只會擔心這顆來路不明的糖果是否有問題──這不是家長的錯,因為這社會充斥了太多的負面訊息,所以“敵意”早已經把人與人之間的“互信”給取代掉了。
而這就是未來這些孩子們必須要繼承的“社會”。
時間很快地過了一個禮拜。
梓旻一個字也沒有寫,她那本被耽擱下來的稿子,就這樣停在“無人聞問”的階段。她不是沒有嘗試著將它寫完,可是當她坐在計算機前,一思及自己的書是否又會變成另一本“禍害”,是否又會成為別人藉以勒索出版社的工具,或是整肅敵人、陷害敵人、減少敵人的一種有效手段時……她真的無法輕易地書寫。
只要不觸碰到那些法規就好。
可是不觸碰到那些法規,就、好、了、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如今那法規看在她眼中,已經宛如隨時會千變萬化的猛獸,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安全地躲過。
結果……
今天還是連一個字也沒有打進計算機。
梓旻中途就無聊地拿出過去讀者寫給她的信件,反覆地閱讀著,想要找回原先創作時的喜悅、第一次收到信件時的喜悅、第一次有人看她的書並獲得感動時的喜悅。無奈越是閱讀,她只是越懷念以前“無憂無慮”創作時的那種心境,可是此時此刻,那種心境是再也回不來了。
“吃飯了,小旻。”
“好,我馬上下去。”把桌上的計算機關掉,順